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双手双脚还是不能动,挫败这样的表情已经很少出现在她脸上了。
索性今日到了傍晚也无人来糟蹋她。
她偏过头,望着窗外残阳如血,千里冰封的世界雪花飘扬,一点红梅在枝头绽放,鲜艳而耀目。
漫天之间,只剩下一片纯白。
她分明很冷,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可却不知为何,后背竟是一片暖意融融。
她挣扎着侧过身,扫视了一圈庙中景象。
破庙里,一切如旧。
像有人来过,又似没人来过。
只是那门框边,隐隐露出的一抹血痕,让她瞳孔一缩。
天色有点暗了,破庙外的庭院里堆积着厚厚的雪堆。
北风刺骨,游丝一般往她骨髓里钻。
她怔怔的望着那抹莫名出现的血迹,心底涌起一股奇怪的酸涩,突然眼眶湿润起来。
……
天启二十八年冬。
顾樱死了。
到死之前,她都不知道天启二十六年那个下午曾发生过什么。
夏日炎炎,热烈的暑气在空气中弥漫。
整个汴京一片炎热。
镇国公府内,长风阁。
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寒瀑飞空,庭院里百花开得娇艳,两架紫檀木风轮鼓吹动,满院飘香。
“夫人,天气正热,你还睡着么?”
粉衣少女立在门外,倾耳听了一下屋内动静,又看了一下炙热的天光,嘴里念叨道,“时辰不早了,夫人今日午睡怎么还没醒?小世子都快下学了。”
顾樱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恍惚间睁开眼,听见海棠敞亮的声音,望着头顶绣兰花的青纱帐,有一瞬间懵懵然。
她做了个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阿渡被江隐砍下了头颅。
那血淋淋的头颅滚到她面前,吓得人浑身直冒冷汗。
她从床上坐起身子,目光迷离的看了一眼薄纱窗,偌大的青铜雕花冰鉴立在窗口的条案上,云雾缭绕,屋子里便散发着一股沁人的凉爽。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长廊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她双手抚着自己纤细的脖颈,忆起梦里那血腥残暴的场面,尤其是冬日里大雪纷飞,寒冷孤寂,阿渡那浑是鲜血的人头……在雪地里被人踩踏来踩踏去,毫无尊严,便叫她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疼。
“阿渡……阿渡,不要……”
她眼眶一酸,眼泪从眸中滚落,小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难受得喉头沉重,不知那可怕的场景是梦还是真,只觉摧心折肝的痛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夫人?”
门外声音还在继续。
顾樱呆愣了一会儿,抹去脸上泪痕,抬起头来,转眸,见她还躺在镇国公府熟悉的拔步床上,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夫人,小世子一会儿可就回来了,你若再不起来,只怕小世子又要来闹你。”海棠掩唇笑了笑,又大起胆子敲了一下门扉。
顾樱抚了抚揪疼的心口,想着只是个噩梦罢了,她怎么就当真了,还这么难过,若让阿渡看见,他又要担心。
她拂去心头愁绪,无奈的弯起唇角,抬手按了一下眉心,“进来吧。”
海棠推门而入,时值盛夏,外头暑气比屋中更甚。
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进了屋中,才感觉到舒爽的凉意。
看到满屋子的纳凉工具,还有那盛放在冰鉴里的酥山,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世子爷对夫人真是太太太宠了!
只怕皇宫的妃子都未必有夫人这样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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