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额头上面染着一绺黄头发,两耳带着耳钉的男青年。
在八十年代中期,这样的打扮很另类。
陈志和上前将地上的女孩扶起来,发现她是巴台上的那个漂亮的“鱼家姑娘”。
姑娘右边腮帮上有几条血红印痕,嘴角渗着血,两眼含泪,在陈志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弯腰向门口的耳钉青年躹了一个躬,用夹杂着很浓的地方话的普通话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开的是饭馆,卖菜卖饭也卖酒,就是不卖人,先生要寻开心到别处去。”
耳钉青年一步迈进666包间,扬起手来:“还犯贱是吧,你说你家是水库边上打鱼的,老子看着你的小手又白又嫩,不像是打鱼的,攥在手里感觉一下软乎不软乎,你干嘛不让摸。”
姑娘低着头说:“男女有别,还望先生能尊重我们这些乡下人。”
“你都出来卖了,还要尊重?”
耳钉青年说话极为刺耳,带着浓厚的调戏意味,说着话,手还高高举着。
姑娘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却不畏他的强势,看也不看他高扬的手,也不理睬他的话,依然不卑不亢地说:“先生打算吃饭到巴台上点菜,如果无理取闹就请走人。”
耳钉青年高举着手还有威胁的意味,就等着她服软,但这个鱼家姑娘并没有如他所愿,他的手如果落到姑娘身上就是无故打人,眼前这位黑铁塔似的大个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不打也不能老这样举着呀。
他忽然来了主意,举起来的手落下来拉着姑娘的胳膊,“老子就是来吃饭的,去巴台上点菜。”
姑娘一甩他的手,“点菜就点菜,别动手动脚。”
走到门口,她喊来一位姑娘,吩咐说:“这个包间里的两位客人菜吃不了,给准备两个塑料袋打包。”
漂亮姑娘出去后,她安排的那个姑娘送塑料食品袋,周胜利问:“刚才那位姑娘是你们领班?”
姑娘道:“我们这么个小店还要什么领班?她是我们的经理。”
“领班和经理只是称呼不一样,还不都是你们服务员的头。”
陈志和说道。
姑娘反驳道:“大不一样。小菱姐是我们这个饭馆的当家人,饭店领班只管服务员。”
“那她是你们的老板了?”
周胜利问道。
服务员否认道:“我们店里没有老板,也没有服务员,小菱姐是我们的领头的,也是服务员。”
“这家饭馆是谁出钱投资的?”
周胜利听出了这个饭馆与别的不一样。
姑娘说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七个姐妹,共同拿钱开的这个饭馆,小菱姐是我们推选出的领头人。”
周胜利夸赞道:“你们几个有志气,不是一般女孩。”
“都是穷逼的。”
姑娘说:“我们的村在洪湖水库边上,是库区移民村,听老一辈人说当年建水库把原来的村庄和好地都淹了,现在搬到了半山腰上住。村里的男孩子都出去打工,小菱姐带着我们来县城开了这家饭馆。”
周胜利拍着涨鼓鼓的肚子说:“你们的炖鱼很好吃。”
姑娘说,“我们会做很多种鱼,豆腐炖大鱼只是一种。”
姑娘连鱼带汤一同打好了两个包,递给了陈志和。她看得出来,周胜利虽然年轻,但这个大个子却要听他的。
周胜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往后多来几次,每次品尝一样你们的拿手菜。”
刚出门就听见巴台那边又传来争吵声和女孩子的哭声。
正与周胜利两人往外走的姑娘说了声“又有姐妹受欺负了”,扔下两人撒腿就跑。
周胜利与陈志和走到巴台近前时发现,依然是那个耳钉青年,两手薅着巴台上那个漂亮姑娘的头发从巴台里面往外拉,嘴里还不住叫骂:
“你个小婊子为识抬举,老子亲自叫你过去陪着喝两杯,你他娘的拿什么架?快走,包间里还有好几个人等着看老子的笑话。”
周胜利刚刚知道饭馆是几个小姑娘开的,遇到这样的小流氓她们无能为力,伸手把陈志和提的两个包接了过来。
陈志和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走到耳钉青年跟前,用力攥着他的一只胳膊。
耳钉青年嚎叫着松开了手,抬眼看着陈志和,“别以为你个子大就了不起,咱哥们人多。”
他面朝包间大声喊叫:“都出来,这里有个撑眼的。”
屋里面又跑出六七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青年男女。
几个男的把陈志和围在了中间,朝他喊道:“把我们老大放了,不然哥几个给你放血。”
陈志和一只手攥着耳钉青年不松手,另一只手指着几个青年,“他光天花日之下调戏妇女,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够得上行政拘留,你们包庇他,与他一样受处罚。”
他说出这番话,几个男女青年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年轻女子指着陈志和,“黑大个,你知道他是谁吗,说他够得上拘留。你不马上放手,你够得上拘留还差不多。”
被陈志和抓着的耳钉青年见他的同伙来了,胆子壮了起来,对着陈志和叫道:“是爷们你放手,我打一个电话保证有人来收拾你。”
陈志和看向周胜利,周胜利点了点头。他把攥着耳钉青年胳膊的手松开。
耳钉青年活动着手腕,撸起袖子,手腕呈环状肿起了一圈,并且已经变色。
他接过一个哥们递过来的大哥大,拨了出去,“喂,姐夫。我小华。你小舅子被人打了。”
“在一群小丫头开的那个叫什么豆腐炖大鱼的酒馆。那个人还在。”
“行,我这里好几个哥们,不会让他走了。”
他关上大哥大,生怕陈志和要走他们几个人留不下,故意用起了激将法:“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有胆量你别走,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你,要是害怕了现在就走。”
陈志和坐到了周胜利身边,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知道你姐夫是谁干嘛。你要我猜的话,我一猜一个准:他是你姐的男人。”
耳钉青年又狂妄起来:“我叫邢小华,我姐夫他爸是县长,在南洪县谁敢与他过不去?”
小菱已经梳理好了被邢小华薅乱了的头发,走到周胜利和陈志和二人跟前,说道:“谢谢两位大哥仗义相救,他到我们这里找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没有办法。他姐夫是县长家公子,你们也惹不起他。”
周胜利说:“现在的社会不是谁家的天下,只要没理,任谁都不行。”
邢小华几人挡住了周胜利、陈志和到门口的路,彺怕他们走掉。而两个人拉了个凳子坐在吧台前,丝毫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周胜利对小菱说:“你们招呼客人,别冷落了你们的上帝。”
没等多大一会,从外面进来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邢小华看见来人,兴奋地上前打招呼:“陆所长,你来的挺快!”
陆所长一看他,沉下脸来,“怎么又是你?”
邢小华好像受了多大委曲一样,“陆所长,是这个黑大个,当众打人,你把他抓起来。”
陆所长走到陈志和跟前,很威严地问他:“是你打人?”
邢小华这个小混混还有一定的能量,一个电话就能叫来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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