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说道:“你提的这两个问题都是这个屋里参加会的人所想的,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县委领导兼任乡主要领导,是不是意味着县委认为十里乡领导班子烂透了?我给大家一个肯定的回答:不是。”
“各位都知道,十里乡主持全面工作的孙乡长刚因为经济问题被撤职,昨天乡里唯一的一个副书记张鹤年又因涉嫌严重刑事犯罪被停职。”
“但是有些同志可能还完全了解,领导干部的选拔要经过民主推荐、组织考察、上一级党委机关研究等一系列程序。这些程序一个也不能少,全部走下来,最快也得十天半月,甚至数月。”
“各位想一想,一个乡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揽总的人会怎么样?我来兼职不用走任何程序,是补这个时间空缺的,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第二个问题,是不是我们十里乡的脱产干部在县委领导眼里都不能重用了?”
“我们党历来不搞连坐,一个人犯了错误连亲属的进步都不受影响,又怎么会影响到同事们呢?我来主持工作不是十里乡现在没有犯错误的副乡级领导不能提拔,而是干部的提拔重用要有一个发现的过程。”
“我感觉到有些干部思想上出现了一个误区:十里乡的主要领导必须从十里乡的干部中提拔。十里乡连续三任一把手前腐后继,其中第三任是‘带病提拔’。为什么会出现‘带病提拔’的现象?就是因为干部选拔的面太窄了。”
“通过十里乡三任一把手相继落马这一现象,我感觉到主要领导干部最好不要在当地任职,因为当地亲戚熟人多,很难打开‘离身拳’。关于乡镇主要领导干部的任职问题,正好今天县委组织部的罗部长在,我说说我的想法。”
他既是对与会者讲话,也是对罗欣发指示,“今后乡镇正、副书记、组织委员、纪检书记一律不能在老家和本人生长的乡镇任职。组织部可以先拿出个方案,我看后交常委会研究。”
他又面向台下:“这是我对台下这位同志提问的回答,也是我要讲话的主要内容。最后说一点:我不可能在乡里任职时间过长,但是在任一天,我也不会走过场。离开以后,我也将把十里乡作为我今后工作的联系点。”
今天会议的内容特别,会场上的掌声一直不热烈。周胜利以回答问题代替讲话的形式和他所回答的内容,引来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散会后,郑释怀和罗欣回县城,秘书安振全带着周胜利看办公室。
周胜利没有想到,在这个财政收入连脱产干部发工资都不够的乡里,书记办公室竟然是乡办公大院里的一个院中院。
乡大院是新建不久的,据安振全说占地九亩九分九厘九,书记办公小院是九分九厘九,既显阔气,又寓意美中不足,乡里的工作还有发展潜力,领导干部还能更进一步。
这个院子的整体构思出自落马的首位书记。书记办公小院占地合近一亩地,够宽敞的了,但他嫌视野不够开阔,把院墙改为三米宽的壕沟,一座不大的月牙桥与院外沟通。
书记在屋内办公精神疲倦了,站在屋内环视四野,放松心情。
院内一座二层小楼,一楼是小会议室和接待室、秘书办公室,二楼是书记办公室、休息室、棋牌室、健身室、卫生间。
站在二楼书记办公室里,周胜利面对安振全感叹道:“在这里办公,想不腐敗都难呐。”
他坚决不同意在这个小院里办公,还问安振全:“县里的领导知道十里乡的这个书记办公院吗?”
安振全说:“涂书记、纪委郑书记他们来的晚,可能不知道。孙乡长以前的那个一把手不愿往里面搬,孙乡长打算当了书记以后再往里搬,嘱咐重新粉刷过,还没搬就出事了。”
周胜利对他说:“地区的书记、专员办公室我都进去过,远不如这个屋里奢华,更别说独院了。”
安振全似乎料到了他不会在这里办公,把他带到乡党委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屋里。
这是里外间办公室,外间办公,里面休息,办公室里没有沙发,摆的还是礼堂里的那种木制连椅。
安振全说:“这间屋是根据第二任书记的安排改造的,很俭朴,只是在这间屋里办公的书记也受处分了,怕您忌讳。”
周胜利说:“这间屋就很好,外面办公,里面还可以休息,别再另安排办公室劳民伤财了。另外,那个书记办公院你考虑改造一下,是不是可以作为敬老院之类的使用。”
在乡镇工作,周胜利就像个乡镇领导一样,出去不带秘书不坐车,全是骑自行车。
陈志和无事可干,周胜利把他送到派出所跟着所长金锋当“学徒”。
周胜利知道他文化程度不高,发展潜力不大,把公安业务学好,将来能够胜任基层公安领导岗位就很好。
金锋得知陈志和是武术世家出身,专门组织了十余个退伍军人的联防队,让他兼任队长和教练。
十里村有调查组在查案,周胜利暂时没去。
他率先去的单位是乡经委。
上任第一天,乡人大主席向泽天的一句话被他记在了心里:一天到晚往外拉矿石,拉了五、六年连投资都赔进去了。
开了三年的矿,不但一分钱没挣着,还把投资都扔了进去。这种现象本身就不正常。
从政几年,尤其是在县级领导岗位三年来,他悟出了一条经验:作为领导干部,应当注意关心、发现那些反常的事,正常的事有内部的运转机制。
经委主任由副乡长黃希望兼任。
他汇报说:“十里乡是成立只有六年的新乡,建乡不久就投资上马了这座重晶石矿。”
“十里乡重晶石储量丰富,开矿投资少,技术要求也不高,而且它的化学性质稳定,不溶于水和盐酸,无磁性和毒性,因而用途十分广泛,由于只挖矿石不加工,附加值低,挣钱少,但一直没有出现亏损。”
“不然的话,十里乡这些年建设乡党委政府大院,哪里来的钱?”
听到这里,周胜利问道:“我听说乡的重晶石矿把投资都赔进去了,看来道听途说的事情不真。”
黃希望说:“你听说的没有错,乡重晶石矿的确是无偿地转出去了,一分钱也没有收回。”
周胜利纳闷了,“既然从不陪钱为什么要转?转的时候为什么不收设备钱?”
黃希望说:“不只是乡里的重晶石矿是这样,两处村办矿也是这样。不论是乡办企业还是村办企业,最终都是为某些有权有势的人做嫁衣裳。”
他似乎是橫下了心,说道:“我算是看透了,咱们下面的人办企业,就是给上面的公子哥做试验,企业不挣钱他们看不上,项目能挣钱了,他们千方百计得拿到手,从来都是空手套狼,说白了就是明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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