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常委共十一人,常委、宣传部長何子怡到省宣传部举办的理论学习班学习,在家十名常委,同意纪委派人查帐的有郑释怀、钱仁涛、吴振东、李炎霸和新到任的纪委书记;不同意的有周胜利、罗欣、张大伟、秋慕白;弃权的是县委书记涂宗胜。
涂宗胜宣布了投票结果。
周胜利说道:“少数服从多数,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同意纪委派人到企业查帐。”
涂宗胜一贯习惯于和稀泥,当和事佬,说道:“纪委尽快组织人到县针织厂查清帐目,经济上有问题谁也躲不过去,没有问题承包人轻装上阵,还干部职工一个明明白白,希望查帐查不出问题。”
周胜利“哼”了一声,道:“我倒是希望查出问题,不然刚承包下去就查帐,让职工和企业承包人怎么看我们县委、县政府?”
涂宗胜宣布散会的声音刚落下,钱仁涛夹着包急匆匆走了出去。
郑释怀走到周胜利面前,带着歉意地喊了声“周县长。”
周胜利一摆手制止了他的解释,冷冷地说道:“你分管纪委,安排纪委的工作是你的权力。虽然你们认为我在县针织厂承包当中徇私情,但我站在同事角度还是要对你说一句,手中的权力不能夹杂着私情。再就是你们派出的查帐组在工作中要公正。”
曾经工作合作很密切的战友今天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是郑释怀最怕看到的,也是周胜利从来没有预料到的。
下午,周胜利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地委组织部。
常清明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组织部办公室主任介绍说:“常部長调到东蒙市任常委、组织部長,刘加辉同志接任地委委员、地委组织部長,今天是刘部長与你谈话。”
东蒙市是副省级城市,常委是正厅,比地区高半格。
刘加辉没有起身,指着桌子前面的椅子从嘴里嘣出一个字:“坐”。
周胜利坐下后,刘加辉道:“我刚来临蒙三天,就听说南洪县的县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少年人也有少年人政治上幼稚,工作中浮躁,生活中风流的毛病。”
周胜利听着他的语气不像是对他提拔重用,但是处分哪怕是停职检查也由纪委谈话,摸不清他的意图,只好继续往下听。
“周胜利同志,最近地区领导接到了不少上面转下来的人民来信,反映你违反生活作风纪律,与女青工乱搞男女关系,还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这名女青工扶到国营大厂的厂长位置上,还帮着她出手压制勇于反对她的干部职工。
本来组织上也有一个原则,一般情况下匿名信不调查,但一张影响很大的全国性报纸上已经把你与这位女青工的事实刊登了出来。县里又有干部反映,你在常委会上还阻挠纪委查这个女青工的帐。
组织上为了减少纪委工作的阻力,也是从保护你考虑,暂时停止你在县政府那边的工作。从现在起到县针织厂案件结案前,你不要插手县政府工作。”
周胜利听他说得较模糊,问道:“什么叫停止我在县政府那边的工作?”
刘加辉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因为你与那名青工的关系不清不楚,继续行施县长权力必然影响纪委在工厂的办案。鉴于目前组织上并没有对你进行审查,不能认定你犯有生活作风方面的错误,对你不是停职审查,也不是停职检查,只是停止你在政府那边的工作,县委常委的工作你还要继续担起来。”
特殊情况下,周胜利也曾口头宣布让下面的干部停职检查,事后马上补充完备的书面材料,问道:“我停职的文字通知什么时候发下来?”
刘加辉道:“我已经让办公室把通知打印出来了,这一份是给你本人的。”
周胜利接过来认真看了一遍,放在桌上说道:
“刘部長,我是实职正县,地管干部,停职通知上没见经地委研究字样,后面盖的怎么也只是组织部的公章?”
刘加辉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你是说地委组织门坎太矮,管不了你这个大县长是吧?你懂不懂组织部门的职责?让你停职检查需要地委开全委会研究,只是让你停止部分工作避嫌,我这个地委委员,组织部長就有权决定!”
周胜利把他刚才放到桌子上的关于让他停止县政府工作的通知又拿了过来装在衣兜里,站起来问他:“我停职以后,县政府的工作由谁主持?”
刘加辉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周胜利向来就不怕对方强硬,反驳道:“依你所说,我县委副书记的工作没有停,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县委副书记完全有权力知道由谁主持县政府的工作!”
刘加辉无奈地答道:“在你暂时停职期间,由钱仁涛常务副县长主持县政府工作。”
听到他的这句话,周胜利刚刚产生的一点疑问此刻更加明显了:刚才的疑问是自己上午在常委会上的表现他怎么现在就知道?
现在新增加的疑问则是:自己停止政府工作是他刘加辉一人决定的,那么刚到临蒙才三天的他怎么知道南洪县的常务副县长是钱仁涛呢?
这两个疑问叠加在一起,周胜利得出了一个答案:刘加辉与钱仁涛早就相识。
从这个答案中他进一步得出了他先前另一个疑问的答案:为什么一直保持低调的钱仁涛忽然跳了出来,因为他突然有了一个大靠山!
想到自己被停止了政府那边的工作,虽然副书记的工作没停,但是副书记的分工全由郑释怀负责,自己上班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干,又想起林远东前不久批评自己不去看爱民,乘现在没有事情干,正好请假去京城去照看她几天。
他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给涂宗胜,说刚刚新来的地委组织部長给自己谈话,让自己停止政府这边的工作,等到县针织厂的帐查完以后视情况决定是否恢复工作。自己现在回去也没有具体工作,请假去趟京城,看看已经怀孕的媳妇,顺便看望搬家到京城的老丈人。
涂宗胜问他:“你不干的这段时间里谁主持政府工作?”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停职的事,回答道:“刘部長决定让钱仁涛主持。”
涂宗胜没有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问道:“怎么是刘部長决定让钱仁涛主持?”
周胜利道:“我停职是刘部長一人的决定,没经地委开会研究,确定谁主持工作也应当是他个人的决定。”
涂宗胜说道:“这似乎不大符合组织程序,你没有向地委领导反映?”
周胜利知道他是鸵鸟型领导干部,遇到风险只会把头缩起来,没有硬碰硬的勇气,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不容易了,对他说道:
“我可以肯定地说他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但是我在这段时间离开南洪县让县纪委放手去查也有利于工作。不论郑释怀在这事上为什么与钱仁涛站在一起,我相信他作为一个老纪检,查帐过程中能够公平公正。
爱人怀孕好几个月了,我也确实应该去看看她,前两天她大舅林专员已经打电话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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