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市区西部山岭连绵,山、岭上面的石头全部是石灰石,当地村民多年前就知道卖岭上的石头。既便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当时的生产队干部也削岭造地的名义将岭上的石灰石开采出来卖给烧石灰的单位。
山上的石头没人采,不是当地老百姓不识货,而是岭上的石灰石资源太丰富,采出来就能拉走,而山上没有路,采出来往山下运极不方便。
经济体制改革虽然农村先行一步,但城里人的市场意识比农村人更领先。
大城子镇在推行荒丘、荒山、荒滩、荒沟、荒地等五荒承包时价格降到了荒山承包期二十年,每亩交十元钱,连续两年没有包下去。
后来政策放宽到允许荒山所有村镇以外人来承包时,大城子镇的小城子一村、二村的三座山头被一个姓薛的外地人承包下去。承包时用肉眼估算的面积是两千亩,据内行人测量实际面积再多两倍不止。
但当时来说,就是按一千亩,干部群众也没有提出意见的。当地人还说承包的人是傻子,那几座山上全是石头,因为没有水,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合同规定承包二十年后荒山变青山,绿化面积达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接近海拔四百米的高山,谁能把水挑到山上?没有水如何绿化?
合同还规定,达不到绿化目标,每差一个百分点,每亩每年承包费增加十个百分点。
村里的干部群众没有人提醒外面来的“傻子”这里的山上都没有水,签订承包合同的时候全部十万元承包费已经按承包面积交到了两个村财务的帐上。
如果有人提醒,外来的“傻子”一旦反悔,两个村的十万元钱就没了。
姓薛的“傻子”签订了承包合同,交了十万元钱后并没有急着搞绿化,而是在山脚下修路。
他修的路从两个小城子村的山脚下直接连接平安城区的国道。
他还通过大城子镇党委政府与路的沿线各村商量,把路扩成能对面跑大货车的双车道,三年内全部用水泥硬化,他出钱,村里免费出地。
镇里对村干部说:你们抓紧时间落实土地的事,城里人钱多人傻,姓薛的想过来不出钱了你们凑钱也要修这条路。
承包一年以后,姓薛的没栽一棵树,村民们感到纳闷,他是大脑炎后遗症,还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路修好了以后,从山脚下传来隆隆的爆破声和新修的路上络绎不绝的运载货车,让村镇的干部群众明白了,有家不是大脑炎后遗症,也不是人傻钱多,人家是撒大网钓大鱼。
再过一年,山脚处建起了大型的水泥厂,从山上轰下来的石头直接拉到水泥厂碾碎进了窑。没用上三年,年轻的薛老板许下的水泥路建了起来。
附近的村民并没有因为用上了水泥路感到高兴。因为水泥厂喷出的巨量的烟雾里带着大量的灰粉,几天不下雨,地里的庄稼叶上就落上了一层粉尘,村民的水缸上面半个小时不盖盖子,缸里的水里就落满了细沙。
村民上访到镇里、县里,上面的领导都要求村民不要容不得外人,要他们看长远。
姓薛的水泥厂直接把大城子镇的GDP增加了一个多亿,大城子镇的GDP跃居全市乡镇第一,镇党委书记进入了区常委班子。
这时,小城子几个村的村民才注意到,姓薛的水泥厂挂着“太宁安康集团太平水泥厂”和“太宁安康集团大城子石灰石矿”两块大牌子。
从远处看,大城子镇一带一片灰蒙蒙的,走近了明显感到了空气呛嗓子。有当地酸文人给这里送了一首打油诗:
烟笼山头雾笼村,夜深人静降沙尘。平民不知毒雾凶,喘气短促大限临。
水泥厂明明守着三座石灰石山,却一直在山脚下的岭上开采,地面开了二十米以后,又在下面往岭下开。
他们开采矿石与煤矿挖煤的矿井不同的是,只管往里面采,不考虑顶层的支撑,石灰石矿又是露天矿,几场大雨过后开采过的地方就出现沉陷甚至塌陷。
空气污染村民可以忍,但是因为地面的沉陷、塌陷毁坏了他们的耕地坚决不干。
村民找到厂里,连管理层的干部都见不到。村干部出面能见到领导层的人,但人家说地层沉陷是地质变化,责任不在矿上。
矿上对地面沉陷的事,责任不付,钱不赔,矿照挖。
刚开始的时候涉及到个别农户的责任田,后来随着他们开采面的扩大,涉及到的农户越来越多,由一个村发展到两个村,由几户发展到几十户。
村民年年找,沉陷的耕地年年增加。村干部帮着村民反映到镇里,镇领导出面找矿山方面,矿山方面也没有给面子。
村干部知道后,组织村民集体到矿山去找,矿山和水泥厂方面干脆大门紧闭,不让进人。
村民愤怒了,把土石堆到了路上,挡住了运送水泥和矿石的车。
经过连续几年的扩建,水泥厂的规模已经达到了年产八十八万吨的能力,扣除维修窑的时间,每年实际外运的水泥达到七十多万吨。这意味着,每天用二百辆十吨的卡车往外拉水泥。再加上往里进辅助材料的车和往外拉矿石的车,进进出出得上千辆次。
路堵上半天,这条道上就压满了汽车、拖拉机。尤其是外运的车辆从堵路的地方一直排到了水泥厂的货场和矿山的石料厂。
问题反映到了水泥厂和矿上的最高领导薛总那里。正在“世外桃源”享受着人生极乐的薛总说:“路堵了挖开就是,那又不是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金钢圈,凡人动不了,神仙不敢动。这么点小事情也找我,养你们这些人有屁用?”
下面的人安排矿上几个工人带着之类的工具把堵在路上的土和沙石铲到一边,打开了通道。
村民堵上路就各自忙各自的农活,过了一天后见矿山一方没有反应,到路上看了后方知堵上的路又被人挖开。
他们再次堵路,并安排人看着。
矿上领导见路再次被堵,这次学乖了,没用请示,直接安排工人去扒路。
扒路的人与看着路的人碰到了一起,一方要扒,一方不许,两下里由吵到骂,最后发展到了相互动手。
村里看路的人只有两个,自然抵不过扒路的一伙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村民听说他们的人被打了,扛着木棍、铁锹拥到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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