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嘴上常常说着无聊,内心却会觉得这样有趣极了。她的所作所为,不会一直在别人的料想范围里,只会随着自己的心情变化而变化。
不是她会不会的事情,而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她计划着,与其被动接受战争,不如自己先打响战火的首场战役。
所以,她带着她的计划书,在尹千惠这个女人面前,先与其背后的人撕破脸皮。
尹千惠的出现于她而言,确实是伤到了她的一点小自尊,但那并不打紧,她的野心,会比任何人都要大。
她要的,就是崩盘,给所有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再来一个措手不及的慌乱。
夏竹内心隐藏许久的阴暗面,被迫一点点撕裂,展露在人前。她深信,只要她回到暗处,那些人就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她的胜算更大。
在她的预谋中,她孤军奋战,季扶生不过是她顺水推舟计划里的那片枯叶。
她只要推着他上岸,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水里的鬼,她才没有心思去看看他们的真面目,不愿与之周旋。
只是,她也会因此觉得疲倦和暴躁,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厌恶让她看到自己阴暗面的那些人,包括季扶生。
等到尹千惠离开视线范围,夏竹关上了门,坐到办公桌前。
忽然间,楼下响起一阵汽笛声,触动了她的一根逆鳞,她抄起面前的物料本,用力往前一砸。
“嘭”的一声,物柜门的玻璃碎了,物料本的塑料封面也折了。
孙月闻声走了进来,惊讶问道:“姐,怎么了?”
夏竹若无其事地说:“刚刚进来一只蜜蜂,想把它赶出去,结果不小心砸到柜子了。”她站起身,准备收拾烂摊子。
“你没事吧?”
“没事。”
“我去叫清洁阿姨过来,你先别乱动。”
夏竹点了点头,坐回到椅子上。她闭上眼睛,舒缓内心的燥郁情绪,不断更换呼吸频率来调整气息。
在两人冷战后,季扶生就没有关心过夏竹,不再像先前那样给他发来唠叨的信息,也不会担心她不吃饭的问题。
此时,一个冲动的念头在夏竹的心里萌生。她想要将所有计划提前结束掉,这不是她的游戏,她本该可以无视一切,过着自己平淡而无畏的日子。
只是因为季扶生,夏竹才被迫接受游戏的入门券。
她本可以不帮他,不受他的任何影响,可是那是先前的心理反应,现在却不行了。
夏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慢慢朝着那片沼泽地倾斜。她不需要他的计划里有她,正如那时候在菩萨面前祈愿,她只希望他一生平安。
仅此而已。
许多天过去,季扶生莫名不见了,没有一点消息。
夏竹在担心之余,又忍住了询问的冲动,就当他是和尹千惠走了,不会再回来。
她顺势扮演一位被渣男抛弃的柔弱女子,还能大大维护自己的形象,这正合她的心意。
但是,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夏竹的黑色人格会产生一个邪恶的念头:倘若季扶生当时在乌斯死了,她顺理成章成为一名年轻的寡妇,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她会永远怀念他,怀念一个没有缺点的男人。在自己漫长而孤独的人生中,后知后觉喜欢一个早已成为过去的男人。
但事与愿违,夏竹的心弦,早已被这个男人撩拨。
她会痛苦,会生气,会难过,也会开心、幸福,从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变成在意一个人。她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娱乐新闻还在肆意报道夏竹的事情,只是有关于王子川的消息,似乎被拦截下来了。
能看到的部分,多数是在评价他们这段关系的利与弊。
一天,夏竹独自去了面料染色厂,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大箱面料,她抱着箱子往门口走,准备到对面马路取车时,她在过斑马线的时候,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撞倒。
摩托车骑手撞倒人之后,还回头挑衅几句,才开车快速离去。
工厂坐落偏僻,周围没有监控,又恰巧斑马线是工厂门口监控摄像头的盲区,没有拍到骑手及车辆的信息。
最终,骑手逃逸,夏竹倒在地上哀嚎。
夏竹忍着疼痛,艰难地爬了起来,双手和脸上都有擦伤,裙摆下的双膝也是血肉模糊。
幸亏被加工厂的老板见到,他立即打电话报了警,又送夏竹去了医院。
检查之后,夏竹身上只有擦伤,幸亏躲避及时,没有造成骨折或者其他严重的伤势。
警察经过一番调查,没有追踪到摩托车车主的去向,似乎是有预谋的,全程避开了监控,甚至摩托车车牌也是假的。
夏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不单单要忍着疼痛,还要忍着怒火,内心的不屈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包扎好伤口后,夏竹走起路来非常艰难,四肢僵硬无比,身上有不少处淤伤,她的行动变得缓慢起来。
伤口包扎好,在药房取了消炎药,夏竹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回到家,屋里依旧空荡荡的。
小黑听到动静,从卧室跑了出来。夏竹看到玄关处的婚纱照,生气地将相框盖倒。
自从家里添了人口,物件也多了不少,季扶生似乎是有什么收集癖,总喜欢到处搜刮好玩的东西,尤其是玩偶摆件。
家里堆满不少东西,这个时候却显得无比冷清。
夏竹打开灯,小黑在她的旁边急切关心,表情有些沮丧,它吠了两声。
她告诉它:“我没事。”
关了门,夏竹艰难坐到玄关处的换鞋凳上,绷直双脚用脚尖把鞋子脱去。
拖鞋都无法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来,她直接就不拿了。小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帮她把拖鞋叼了出来,放在她的脚边。
“谢谢你。”
夏竹趿上拖鞋,转身走进卧室,她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家居服。任何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得她的眉头没有松开过。
她的裙摆沾有鲜血,还有马路湿滑的黑灰色污垢,擦伤后的破洞……她缓缓抬起双手,解开裙子的门襟扣子,四颗扣子就花了她很长时间。
裙子落地时,她还想解开内衣的扣子,双手却无法伸到后背去,只好作罢。
接着,她拿起家居服睡裙,准备套进身子里去。试了很久,这条宽松的睡裙死活无法穿上去。
身上的疼痛感不亚于断掉一根肋骨,她想尽各种办法,这条裙子就是穿不上。
愤怒在她的心尖越积越多,不满和委屈同时袭来,她气得就想这么在家里裸着了。
夏竹泄了气,呈着大字倒在被窝上,盯着刺眼的灯光发呆。小黑在她的旁边陪伴着,不停嗅着她身上的伤口,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身边。
“小黑,我好累啊。”
话刚说出口,夏竹就哭了出来,大声大声地哭着。小黑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搭在夏竹的脸颊上,“呜”了一声。
约莫过了五分钟,小黑猝然跳下了床,往外跑去。它边走边吠叫,很着急的样子。
然后,夏竹就听到解密码锁的声音,开门的声音,最后是季扶生喊小黑的声音,小黑焦躁吠叫的声音……
夏竹想要起来,想要擦干眼泪,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四肢不只是疼痛难忍,还没有了力气,好似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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