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在中门外的石阶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下人们的嗓子都哭哑了。
李由等王府侍卫也喊的精疲力尽了。
为了体恤下人,秦枫开始了两班轮换。
停人不停声,该喊的冤继续喊,该哭的丧接着哭。
如此浩大的声势,让这座贤王府完全变成了漩涡中心,影响了整个长安。
只是直到现在,宫里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好像真的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一般。
“殿下。”项承平状若无事的走到秦枫身边,低声道:“高晖来了。”
“知道了。”秦枫起身,晃了晃一早上大酒喝的有些晕的脑袋,进了府中。
花田别院的宝瓶门外,高晖一身货郎的短打装扮正候在那里。
看到秦枫走来,他快步上前,直接禀报道:“殿下,承天门外已聚集了近万人,皆是为殿下喊冤的。卑下本欲暗中推波助澜一下,但看声势已经足够大了,便没有再胡乱插手。”
秦枫嗯了一声,说道:“这一次你没有贸然插手是对的,暗中盯着的眼睛太多了。”
“本王也没有想到百姓会这么轻易就被鼓动,虽然这个事跟我关系不大,但迟早还是会算在本王的头上。百姓也不是在为我喊冤,而是在为大秦喊冤!”
“朝中的公卿大夫可以忍受被东倭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但百姓们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屈辱。你暗中盯着便可,不要有过多的动作,今天这个事,不死几个人是绝对不能收场了。”
高晖听到这话,忽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大概是自己经受过这样的折磨,他也很想看别人吃吃一吃这样的苦头。
这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殿下,宫里暂时没有任何的旨意出来。”高晖压了压心中不太正常的悸动,继续说道,“不过,皇后先后召见了宫闱丞高望和金吾卫大将军何存孝,从宫中离开之后,何存孝就递了一道折子到驾前。”
秦枫略显意外的看了眼高晖,“这么快就将手伸到了宫中?”
“殿下,卑下的手往宫内伸比宫外更轻易一些。”高晖苦笑说道。
秦枫这才猛然想起高晖之前的身份,“倒是差点忘了,你先前是太子中舍人,是本王的东宫属官,和宫中之人打的交道确实要比宫外多。”
高晖并不是很想再提及他曾经的那个身份。
那是一段非常惨痛的经历。
那怕他不断提醒自己人要往前看,可只要一低头,一如厕,他就想哭。
嘴角有些牵强的扯起一丝笑意,高晖接着说道:“卑下怀疑高望其实是皇后的人。”
“本王失势之后,他转投皇后裙下,不算奇怪。”秦枫说道。
高望现在是谁的人,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一个长伴君前的宦官,到底是有多么大的野心,才能在皇帝尚且年轻力强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物色下一任主子。
抱紧皇帝这棵大树,难道不比谁都稳?!
他那位便宜老爹秦枫早就看过了,非短寿之相。
而且气运有天地龙脉加持,虽有坎坷,但却非常磅礴。
也就是说他那位皇帝老爹的事业,竟然还有更光辉的时候。
“可还有什么消息?”秦枫问道。
接下来的这个消息,似乎让高晖有些为难,他停顿了足足好几息的时间,这才说道:“殿下,文学馆写了许多抨击殿下您的骈文,还以檄文的方式张贴到了京中各处。”
秦枫不禁乐了,“一群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竟也如此不注重自己的羽毛了?”
“在朝的文人要向东倭俯首,在野的文人自然是要摇旗呐喊的。你派人将他们写的那些檄文都收集一份,本王留个底,以后慢慢看。”
“喏!”高晖应道。
秦枫忽然间想起,当朝野上下的文人都如此一致的时候,那十几名此刻站在承天门外忍受了皮肉之苦,敲响了登闻鼓,为他振臂喊冤的士子,应该是真正的文人之耻了吧。
舍弃了自己的族群,为外人摇旗呐喊,必被族群所不能容忍。
“承平,派人注意一下承天门外的那些读书人,最好搞清楚他们的身份,给我一份名单。”秦枫想到这里,遂吩咐道。
亦步亦趋跟在秦枫身边的项承平抱拳应了声喏。
……
立政殿。
穿着道袍,畅怀斜坐的秦芫翻开了何存孝的奏疏。
那道奏疏短短不过数百字,可秦芫却看了很长的时间。
“请皇后来一趟。”过了足足好一会儿,秦芫才拍下奏疏说道。
“喏!”一名小宦官从柱子旁绕了出来。
何皇后似乎已经料到了皇帝会召见。
传旨的小宦官刚刚绕过立政殿,远远的就看见了何皇后的仪仗。
一路香风开道,何皇后好似那摇曳的杨柳走进了立政殿。
“九娘来了啊,到朕身边来!”秦芫敞开了自己宽大的怀抱,欢笑说道。
何皇后的脸上抹上了一层犹如少女般的羞红,身体一斜,便依偎在了秦芫身边。
“妾身正要来觐见陛下,却正好遇见传旨的小宦官。陛下,这算不算得上是妾身与陛下心有灵犀?”何皇后撒着娇问道。
秦芫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自然是了,九娘专程前来,该是有事吧?”
“承天门外闹成了那个样子,妾身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妾身前来,只是想问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何皇后温柔的替皇帝捏着腿,一边问道。
“朕与九娘还真是心有灵犀。”秦芫调侃了一句,“朕唤九娘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秦枫裹挟民意,鼓动百姓在承天门外喊冤逼宫,形同谋逆。朕都已经命人拟好了将他贬为庶人,流放出云城的旨意,可朕方才才得知,百姓聚众承天门外竟与他无关。”
“而且,朕刚刚还看到了何存孝弹劾金吾卫兵曹王德的折子!”
“既然九娘心中着急,那九娘且先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置?”
何皇后没有故作姿态的扭捏推辞,直言道:“妾身也听宫中那些内侍提及,枫儿好像真的是被冤枉的。先是遭到了刺杀,之后又被冤枉,妾身都……替枫儿觉得委屈。”
“陛下,东倭欺人太甚了,他们竟然接连刺杀了我们的两个孩子,根本未将大秦和陛下放在眼中。这些狼子野心的东倭密谍,就是仗着我们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才敢如此。”
“他们这是想断我大秦基业啊陛下,此事妾身愚见,绝不可容忍!”
秦芫满脸惆怅的叹息了一声,“可上一次大朝会你也看见了,群臣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朕借机对东倭用兵,还强烈劝谏朕免了东倭密谍之罪,向东倭低头。”
“陛下,鼎儿如今只是一个庶人,他们可以信口胡言!可枫儿是贤王,是我大秦一等亲王,他们若还敢继续那套之乎者也的说辞,当诛十族!”何皇后震声说道。
“陛下若在此事上向东倭和那些臣子妥协,大秦还能算是国家吗?”
秦芫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朕这两日也细细思量了一下,其实他们说的也没有错。”
“大秦已经许多年没有动过刀兵了,将士不堪,更没有合适的统兵大将。东倭虽是小国,可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四处征伐,几乎人人善战。若战事不利,朕担心真的会为我大秦带来灭顶灾祸。”
何皇后急声劝道,“妾身担心陛下若真向东倭低了头,才会引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刺杀我大秦皇子,他们不但全身而退,还能获得一大笔的赔偿。这种恐吓人的无本买卖,若叫其他的邻国看见了,岂不是人人争相效仿?”
“至于将领,陛下觉得何川如何?”
“何川?”秦芫侧目看了一眼何皇后,思量片刻后摇了摇头,“若当真动兵,何川确实能担起这个担子,可他还要拱卫京畿。”
“若他走了,京畿怎么办?北戎虎视眈眈,也不可不防啊!”
“胡国公倒是也可,只是胡国公年纪大了,他那把老骨头朕担心折在半道上。”
何皇后轻抚皇帝的胸膛,柔声说道:“陛下何不以胡国公为帅,再从京畿将领中遴选几名年轻的将领?胡国公沙场老将,乃我大秦磐石,何向、杨恩赐、郭仁等人皆出身名门,通晓兵马。”
“此言大善。”皇帝闻言大喜,“皇后替朕解了一块心病啊,如此说来,皇后也赞成跟东倭算算账?”
何皇后的笑颜间藏着一丝愠怒说道:“陛下,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东倭贼子,欺人太甚!不尽诛东倭密谍,跟东倭讨要个说法,难消我大秦怒火!”
“朕所忧便在此处!”秦芫沉声道,“那就传旨吧,这个闹剧也该有个结果了。”
“朕真的是忍他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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