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案件,是事件,性质是舆情危机,两个当事人之间沟通沟通,商讨应对措施,与串供是两码事情。
再说了,这个事件当中,本人是不存在过错的。说什么,不说什么,那是你周步芳的选择,本人不过是帮你分析分析利弊而已。
梳理了这样的思路之后,夏枫果断地拨通了周步芳的电话。周步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了。
他肯定也在煎熬之中。
“夏书~记,您有什么指示?”周步芳急切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指示?我都让你给弄晕了!”
“给领导添堵,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死不足惜,也难赎罪啊!”
周步芳一幅悔青了肠子的节奏。
“就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我现在真是六神无主,刚才与孙桂香部长联系了,她正在想办法。”
“事件本身性质不是太严重,但这已经形成了舆论危机,就成公共事件了。舆情传播速度这么快,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难以预料,但有一点是非常明显的,受害人主要就是我们俩。”
“责任全由我承担也行啊,只要对您没有什么影响。”
“咱先不说谁担责的事情,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过来一趟,找个地方咱们好好讨论讨论。”
“马上,马上!”
周步芳来到兴通县城,找了一家较为僻静的茶馆。夏枫告诉张子文有点私事需要处理,自己开着“黑马”去见周步芳。
走进茶馆雅间,周步芳一脸的焦虑。夏枫并没理他,冷冷地坐下,道:“怎么弄到网上的呢?”
事发非常偶然。炊事员马守贵掀了桌子之后,伙房的一位年轻女服务员出于猎奇心理,随手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回家发给了她的闺蜜,闺蜜问了下情况,感到新奇,又发到了一个微~信群里,群里别有用心的人转发到了个人网站上,结果又被转发到境外网站,引起轩然大~波。
“我想开除这个女服务员的,又感觉急了点。”
“不要急着处理,先缓一缓再说。你知道下一步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上级要来调查?”
“是的,有关部门肯定要介入。县里,我已经给唐书~记说清楚了,倒没什么大事,但舆情发酵到现在这个程度,市里很可能会组织人员调查。调查的重点,就是这顿饭该不该吃,超标准没有。吃饭,是没有问题的,关键环节是换菜。换菜这个馊点子,是你出的吧?”
“唉……这不还是想着照顾好领导,赢得更多的支持嘛!”周步芳一脸的沮丧。
“你这一换菜,标准肯定提高,性质也就变了,你这是标准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时我就给你指出来了,你还不以为然。”
“换菜这事,其实也就是端回去在原来的菜的基础上重新加工了一下,加了点料和菜,严格意义上讲不存在换的问题,是加工的问题,能不能别提这茬,压一下?”
夏枫想,这周步芳的脑子还很灵光的呢,这明显含有狡辩的成分啊。
“怎么压?”夏枫故意问。
“炊事员和服务员不提这茬就行了啊。再说了,即便说,那也就是加工,那哪儿是换啊,都是让你夏书~记把我带到沟里了!”
夏枫苦笑不得。
“他们能不提吗?”
“能,我让他们不提这个环节就是了。炊事员马守贵的儿子,我马上安排到镇里来干合同工,他俩都到镇里来上班,估计他就满意了,也不会胡说八道,会老实的。”
“那女服务员呢?”
“那女服务员是马守贵找来的,是他的亲戚,可以考虑工资每月涨个三五十块钱,工作让马守贵去做。”
夏枫不语,内心在论证着周步芳的做法。换菜与加工,本是有区别的,让周步芳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一定的交叉关系。其实,端回去再加工的说法,也未尝不可,只是让周步芳这么将安排炊事员孩子就业与提高服务员待遇的事一搅和,感觉像是搞阴谋一般,不怎么光明正大了。
“网站上的图片,铁定是撤不下来的;正面回应,由于你搞了这个再加工,我们吃不准口径,又不敢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不能再出现新的情况了。你能把你说的落实好,我想这事早晚也会平安地过去,尽管有些负面影响,也不会伤筋动骨。假如再出现了岔岔,首当其冲的是你,然后就是我了。”
“书~记放心,决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有时候,磨难、危机是可以统一人的意志,改变人的思维方式的。周步芳虽然是孟有为的铁杆,但夏枫与孟有为面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孟的主攻对手是唐兴德,所以周步芳很容易地便与夏枫站在了一起,共度难关。
一切都是利益和命运的共同体,没有根本利益捆~绑的团体,大团体也好小团体也罢,关系都不是牢不可破的。
此刻的周步芳,感觉与夏枫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一般。毕竟,在一个几十万人的县里,能混到镇委书~记这个位置上的人,已属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县~委副书~记这个全县的三把手了,能避免的闪失一定要坚决避免。
夏枫的手机响了,是孙桂香打来的。
孙桂香请示了市~委宣传部网络办,得知此信息市领导已知晓,估计会派人来调查落实。
“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吗?”夏枫问。
“他们的意见,先等一等,目前舆情正处在高度分~裂期,你怎么解释网友也不会相信,最好能有个上级的权威部门来说话,因为您本身就是县~委的领导,县里的声音网友会质疑的。缓一缓,舆情高~峰期过去之后再回应不迟。”
“那我们就按兵不动?”
“暂时只能这样了。”
与孙桂香通完话,夏枫将孙桂香的谈话内容传述给周步芳,周步芳不住地点头,道:“夏书~记,还有别的指示没?事不宜迟,没有的话,我抓紧回去落实。”
“好的,步芳,要注意工作方法,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心里有数。”说完,周步芳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周步芳远去的背影,夏枫悬吊的心更加忐忑起来。这个周步芳,说话办事太武断,过于霸道,能成事,也能坏事,不知这次会把握得如何。
事实证明,夏枫的担心并不多余。
江中镇书~记办公室内,周步芳将马守贵和分管的常务副镇长宋学忠叫到办公室,铁青着脸,狠狠地骂了起来:
“你们两个狗东西,你们给我闯了这么大的祸,给江中镇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还连累了县里的夏书~记,你们不是个东西,我不会放过你们,全镇五万多老百姓更不会放过你们!”
周步芳粗中有细,他担心只骂马守贵会呛了他的逆鳞,适得其反,就将宋学忠一同骂着。同时还给马守贵这样一个压力,常务副镇长我照样骂,别说你一个炊事员了。
“周书~记,俺知道错了,俺不该掀桌子,俺不会上网,您就替俺上网说说,就说是俺不小心碰倒的桌子还不行吗?”马守贵虽然脾气倔强,但周步芳的气场太过强大,已经将他生生地震慑住了。
“网上的骂声铺天盖地,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早有这种态度多好?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还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当领导的还能要把俺逼死吗?”马守贵突然就恼了,说了绝话。
“马守贵,你给我耍什么横?你死了事情就能解决了吗?你死了该怎么办的还是怎么办!”周步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马守贵,拍了桌子。
马守贵还要发火,旁边的宋学忠狠狠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道:“周书~记说的有道理,你得好好听着。”
“俺不是不听啊,周书~记,你们都走了,我弄倒了桌子,我负责就是嘛,牵扯您领导干什么?不然的话,我让俺儿子录一段俺的视频,发到网上,把这个事情说明白行不?”
“你考虑的太简单了。你儿子,本来我已经给学忠通好了气,让他来镇农业办公室干合同工的,你说你又闹了这么一出,让我怎么办?你认为合同工是跟过去的临时工一样啊?完全不一样的!现在的合同工,五险一金都给买着,跟正式工一样!”
一听周步芳这样说话,宋学忠连忙道:“是的,周书~记对你非常关心,跟我商量找个时机让你儿子过来上班的,说了二三次了。”
儿子正谈着恋爱,因为没有固定工作女方迟迟不愿意定亲,闻听要安排到农业办上班,马守贵一愣,情绪得到了控制,把腰稍稍弯了下,连声道:“周书~记啊周书~记,您说俺……哎呦,俺真不是东西,太不是东西了,俺不是故意的啊,您看看俺该怎么做才行,您就直说,您就是要俺这条老命也行!”
“书~记,怎么办才能让影响降低到最小,您如果有要求,就尽管指示,该怎么处理我们就怎么处理我们,俺不会有半句怨言。”宋学忠跟着表态。
见时机已经成熟,周步芳道:“刚才老马已经说了,那桌子,是你无意识地碰倒的,是累了还是眼花了什么原因,你自己知道。”
“知道知道,是俺又累又花,一不小心弄倒的。”马守贵心领神会,连忙说道。
“另外,四菜一汤标准,镇里一直是坚持执行的,从来没有变通过。这是个原则性问题,上级有这方面的要求,而且很具体,我们怎么敢违反?不管是谁来,只要是我陪客,从来没有违反过。至于你们是否将凉了的菜端回去加工加工,那是服务态度问题,是另一回事了。”
说这话时,周步芳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宋学忠不愧是常务,脑筋转得快,道:“没有更换四菜一汤的事情,有时候菜凉了,老马他们想得周到,就端回去给热热,个别时候加点汤加点料的,加工加工,没有更换一说,没有。”
“知道知道,没有没有。”马守贵赶紧附和。
“没有就行,假如有的话,我拿你们是问!”周步芳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这些个领导的嘴,像老天爷的脸似的,说风就风,说雨就雨,阴晴不定,很是难料,是犯不得犟的。
宋学忠完全明白了周步芳的意图,进一步总结道:“书~记,我和老马都已经很明确了,那桌子就是老马不小心弄倒的,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故意掀的;四菜一汤都是按标准上的,就是市~委书~记来,咱也是坚持的这个标准,没有二样,是不是老马?”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那你们要记准了,以后如果有人来问,一定要按照这个样子实话实说。”
“记住了记住了。”
“至于那个服务员,是不是你老马的亲戚?你们负责给她说清楚,不要让她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书~记您放心,我去给她说。”
口径已经很好地得到了明确,周步芳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接着要通了夏枫的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市里的调查组明天就要下来。
周步芳倒吸了一口凉气:市里的动作,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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