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家刚来,考虑的事情多,没听见吧。
夏枫这样安慰着自己,就没多想,尾随范东伟上楼。
范东伟继续低着头与黄佳聊天,很专心的样子,说的是布置办公室的事。
到了三楼,那范东伟像是突然想起夏枫还跟在身后似的,转身道:
“夏县~长,你先忙你的去吧,咱们下午开个常委会,有些事情在会上交流沟通,好吧?”
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极其肯定,夏枫只好应着,转身下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苦笑一声,无奈至极。
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刚刚到任,最需要的应该就是调查研究熟悉情况,最应该的就是与县~长进行交流沟通,班长与副班长嘛,做到了哥俩好,其他人才无隙可乘,才能带动班子成员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心向前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范东伟却好,拒绝与县~长单独沟通,什么意思?你总不能想自己唱独角戏吧?
县委这边的工作,你必须依仗专职副书~记,这是对的,但你刚从外地来兴通,怎么会与黄佳这么熟悉?难道过去就熟识?
也未可知。
今后的情势,不比从前,可就真让子龙三弟和唐兴德老书~记说着了,复杂起来了呢。
夏枫努力平息着满肚子的火,正思索预测着下午常委会上范东伟将有怎样的表现,孙桂香敲门走了进来。
素日风风火火的孙桂香,最近风格有所变化,变得温和了许多,脏话也少了,也有些许的女人味了,只是脸色更加的阴暗,看上去不是太健康。
夏枫想问问她的身体情况,提醒她要定期进行体检的,想到她毕竟是位女同志,多有不便,就忍住了没吱声。
“县~长兄弟,不高兴?”
孙桂香关切地问道。
夏枫微微一笑,道: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来了这么一位有魄力有能力有气度的书~记为咱掌舵,不高兴死才怪呢!”
孙桂香知道夏枫说的是气话,哼哼哼地哂笑了一番后,发开了牢sao:
“唐书~记说过,人群上百,形形色色。如果想看得更~多更~快,請搜維信公眾號“奔云的呼唤”这干部队伍,也是这样,什么风格的都有。范书~记的风格,这才刚来呢,就表现得这么突出,不是一般的自我。看来,岩黄与江平的干部作风严重不一致,老一就是老一,太霸道了!”
夏枫知道孙桂香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她肯定刚才就在身后,夏枫与范东伟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才如此气愤的。
瞟了孙桂香一眼,见她态度真诚,并没有套取夏枫态度的意思,夏枫便低下头,没再言语。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几秒,夏枫再抬头时,发现茶几上有一盒烟,突然就上了烟瘾,道:“桂香大姐,听说你有时也抽烟,身上有火没?”
孙桂香知道夏枫有气,想借烟浇愁,遂表现得更加殷勤。嘴上说着“有有,你等着哈”,人就风快地跑了出去,只一小会儿,便从其办公室里取来了烟火,递给夏枫一支烟,啪地一声打着了火机子,凑上前替夏枫点了,自己这才叼上烟,点燃后有板有眼地吸~吮起来。
夏枫很是感慨。孙桂香的动作如此熟练,完全像个爷们,真是错下生了。
可见她平时也没少吸烟,怎么就没发现呢。
屋里立时烟雾弥漫。
二人就无限怀念起唐兴德来,对唐兴德烟瘾之大也有了深刻的理解和同情。
“像唐书~记这样既想干事又非常正派的一把手,看来是可遇不可求的了。县~长兄弟,以后您可得调整调整策略,不能凡事都冲在前面,要更多地适应这位新班长了哩。”
孙桂香说的有板有眼,夏枫听着很在理,竟无端地对其生出些怜悯之心,不自觉地点头称是。
见夏枫认可了她的说法,孙桂香的话就更多了,索性竹筒子倒豆子,不藏不掖地讲了起来。
原来,孙桂香在京都大学劳模班时的一个闺蜜类女同学,就跟着范东伟干常委副县~长,对范东伟非常了解。得知范东伟到兴通任职后,特意打电话给孙桂香,将范东伟的底细揭了个底朝天。
当然,人家说的是很客观的,先说了范的优点,什么有智慧有思路有能力敢承担啊,等等,接着,便谈到了范的缺点,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容人,或者说不迁就人,我行我素,任性排他,自我意识超强。跟着他干,你是怎么干也干不到他的心眼里去,怎么干也得不到他的表扬,除非你进入了他的私人圈子。
“水平确实高?”
夏枫轻声问道。
“高个屁!听说就是胆大,就愿干大开大合上台面出风头的事情,还愿意上电视新闻,人家形象好嘛,还亲自当过清源苹果的代言人呢,所以号称清源县的一号演员。”
“这话可够损的。”
“还有更损的!这个范啊,学历不高情商高,动辄便讲领袖语录,好像他曾经得到过领袖的指导追随过大人物一样,对领导人讲的话都能领悟熟记,特别是有关斗争的话,他记得更清楚,什么‘党内无党黄帝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等等,其实他理解偏了,非常机械,人家领袖的意思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就是作作样子唬唬人罢了,所以,还得了个外号叫斗争干部。”
“这个外号起的也一般,什么叫斗争干部?”
“就是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啊。所以呀,人家很会划圈子,要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他就忘了一句话,要搞五湖四海嘛!”
孙桂香的理论水平真的得让人刮目相看了,与先前相比的确提高了一大截子。
“对理论的理解,一定要全面深刻,机械的片面的不加分析地引用,就要犯主观主义的错误。”
“县~长您说的太对了。所以,我同学讲,清源县机关干部多数讨厌他,太爱斗争了,看不惯谁就想整人家,大会小会上败坏,树敌太多。你说他吧,也挺怪的,能说又能干,还出了一些政绩,得到了个别领导的赏识,所以就提拔了啊。不过,人家周仁杰书~记高屋建瓴,眼光老辣,会识人用人,说的好听点是把他给交流出来了,说的不好听还不是把他给踢出来了?这回好了,到咱兴通县斗争来了。”
“桂香啊,你这些道听途说,我感觉不大可信,完全是戏说,戏说罢了。”
“不是不可信,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夏枫笑了笑,心想这些评论真不真的,权作参考吧。
不过,通过孙桂香介绍的情况,夏枫对范东伟也有了个大概的印象,也对适才范对他的异样态度有了谅解。
“但凡当一把手的,都是有性格的人。没有性格就没有活道,这是老辈人说的很有哲理的话。你那个女同学的评价,我的感觉个人色彩太浓厚,未必十分准确,所以对他人千万不要提起,领导干部可不要当小喇叭哟?”
夏枫瞅了眼孙桂香,见她愣着不语,又继续说道:
“范书~记来了,无论是为了工作大局,还是为了兴通的未来,我们都要很好地努力地适应他,配合他,他是主要负责人嘛,责任比咱们都大呢。”
“哦哦,县~长瞧您说的,我又不是长舌妇,喜欢拨弄是非,也就是跟你说说啊,真不真的另说着。配合方面,俺主要是配合您,随着您的节奏,跟着您的指挥棒干,您再配合他呗。”
孙桂香态度真诚,说的也生动,夏枫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俺说的不对?”
“对,对!”
“对,怎么感觉你的笑有些坏坏的呢。”
“哪有啊,没有。这样吧,范书~记下午要主持召开常委会,咱们都认真准备准备。没让咱准备什么议题吧?”
“没听到动静啊。”
“那就主要是见面,你准备份工作总结我带着,万一书~记问起什么事来我便于回答。另外,准备些情况介绍,提供给书~记,请他了解掌握。”
孙桂香应着离去,把烟火丢在了夏枫桌上。
夏枫望着烟火,不由地又取出一颗吸了起来,竟然香味无比。
从此,他与香烟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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