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啊？！你们到底能不能把承诺的事情落实好啊？！”
范东伟的食指敲击着桌面，有节奏地发出了声响。
黄佳噤若寒蝉。
夏枫，必须表态了。
压抑着胸中的烦躁，夏枫平静地说道：
“那个碳纤维自行车项目，一个月之内完全可以开工，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再在现场树一些图版进行展示，效果同样不错。”
“开工？开工就有效果了吗？满足于开工的话，看不出规模，看不出气势，更谈不上震撼！我说伙计们哪，达不到让人耳目一新震撼心灵的效果，那我们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项目建设，有它自身的规律和周期……”
“我们不要讲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好不好？谁不懂得事物的发展有它自身的规律，不能揠苗助长，不可一蹴而就？问题是我们需要在这个节点展现这个亮点，市里同样需要！我的同志哥呀，我们要的是震撼，震撼，你们知道吗？达不到这个效果，就是辜负了市~委市政~府的期望，就是辜负了全县近百万父老乡亲们的希望！”
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真是滑稽可笑！
夏枫低着头，思忖半晌，回应道：
“自行车项目，说好了近期开工的，我再盯得紧一些，争取全面开工，也可以考虑把基建工程分包出去，这样不仅加快了进度，现场还会更加红火~热闹，显得热火朝天！”
“对了，对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热火朝天的效果，一定要确保实现！当然，你说的图板展示也很重要，要精心制作，更要精心讲解。最好能让老板亲自出面讲解，这样更有说服力。”
让黄梦兮这样自命不凡的人出面讲解，不太合适吧？更何况市里的观摩会，作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徐静文一定也会参加，让黄梦兮给她讲解，这两位女人相见，会有怎样的尴尬？
见夏枫没有接话，刚刚有些兴奋的范东伟情绪就又低了下去，正色说道：
“给全市的主要领导干部讲解，还小了那个女老板不成？”
见他恼怒的样子，夏枫禁不住笑了出来：
“让黄梦兮董事长亲自讲解，的确更有说服力。黄董事长不仅长相好，而且在英国留学多年，气质独特，普通话也比较标准，一般的讲解员是超过不了她的。我积极努力，争取让她亲自出面！”
夏枫态度很是中肯，范东伟这才似有似无地点头作罢，然后，将目光转向黄佳，道：
“黄书记，说说你负责的项目吧！”
语气中充满着不满与蔑视。
“轮胎项目，韩方已经立项，按计划应该开工了的，但是……据朴正树董事长讲，由于摊子铺的太大，同时在深圳开工建设了一个橡胶项目，资金方面紧张了些。嗯……为了确保能顺利开工，我们授信一个亿的额度已经用完，另外，还需要贷款一个亿，以土地置押，这项工作我正在积极推进。”
还没开工，就要贷款两个亿给人家，这里面的风险不言而喻，显然不太合适。
“黄书记，你说的后来这个一个亿的贷款，置押是不合适的，因为不动产不能置押，只能抵押。”
夏枫提醒道。
“置押也好，抵押也罢，只要能推进项目的进展，都可以实施，不要拘泥于个别说法。当然，要符合银行的法规政策。”
范东伟对夏枫的提醒并不买帐，态度也不友好。
夏枫遂不再言语，心想你连基本的信贷政策都弄不明白，可怎么发号施令！
“现在的问题是，你就是帮他贷了这一个亿，他就能按时开工了吗？就能迅速形成规模满足我们现场观摩会的要求了吗？”
范东伟的食指又把桌面敲得嘣嘣响。
黄佳嗫嚅道：“贷款到位后，还有许多环节，可能会占用一些时间，不过，开工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形成规模，到时候现场只能是个雏形……”
“雏形？这怎么能行？这不是糊弄领导吗？”
夏枫一惊。
有个雏形已经不错了，情势这么紧张，你还要求达到什么效果？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恐怕也只能如此。
黄佳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范东伟。
“要有个基本的框架。起码要有个基本的框架！”
范东伟几乎是吼叫了。
“时间肯定来不及……”黄佳嘟囔说。
“来不及也要这样做，一切以效果为导向！”
夏枫猛然间意识到，范东伟这是要出歪招了。而这歪招，除了折腾还是折腾啊！
许久，范东伟抬起头，逼视着黄佳道：
“你说的到时候能形成雏形，是个什么样的雏形？有十分的把握吗？”
“嗯……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应该……”
“你少来些应该大概的，我要的是准确！既然不肯定，那就要另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夏枫忍不住跟问了一句。
“另选队伍，另起炉灶，按照轮胎生产的大概要求，抓紧施工，搭起个非常逼真的框架来。为了不造成过多的损失，只搞基础建设，看上去像样就行，而且还要便于以后的改造。”
范东伟十分果断地说道。
天哪，果然是搞虚假工程，制造虚假繁荣。这么一来，损失不是一二百万的事情，恐怕要上千万了。
奇妙的歪招，真是荒唐透顶！
“这块费用由谁负担？”
黄佳弱弱地问。
“当然由企业出。你不是又给他们贷了一个亿吗？两个亿的贷款，先拿出几百万来应付一下，有什么不可？！”
之后，范东伟又冷冷地说道：
“也可以承诺，在以后的实施阶段予以政策性补偿，比如税收方面等等，但是前提，必须是把这个现场完成得像模像样！”
黄佳听罢，腆着脸笑着，极不情愿的样子，没有立即表态。
范东伟显然不太满意，生气地掏出中华烟来，一下捏出两根，一根cha到了自己的嘴里，另一根很不见外地扔到夏枫面前，点燃了嘴里的香烟之后，又将打火机推给了夏枫。
看上去，他俩是一对很亲密的烟友。
此举颇有内涵，内容之一，应该有拉拢着夏枫一起向黄佳施压的意思。
夏枫并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样子，自然地点烟的同时，心里就笑了。
范东伟的行为，还可以解读出这样的内容：夏枫负责的碳纤维自行车项目尽管慢了一些，但是紧紧手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还是能给范东伟脸上贴金的，而黄佳负责的轮胎项目，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能靠前期造假来补充失误，他范东伟是万般无奈，无可奈何。
可惜黄佳并没有理解透范东伟的意思，还继续坚持说“我感觉有个雏形也能说得过去”，被范东伟予以淋漓痛快地回击：
“我一再强调一切要以结果为导向，不要拘泥于过程，不要计较手段和方式，怎么就装不到心里去呢？！观摩会，这么重要的事件，我们不仅要算经济帐，更要算政治帐，算总帐！”
黄佳还是没说话，夏枫内心是不同意搞这种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的，但此刻却不想选边站队地支持黄佳否决范东伟。
这不会是范东伟递给那支烟的缘故吧？
嘿嘿，当然不会全是的。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感觉这个项目不踏实，他不想再去趟这汪浑水。
让他们俩折腾去吧。
当然，这是个很不厚道的想法。
“我记得我们仨是有个约定的，在‘打擂攻坚’活动中来个项目比赛。达维集团投资的油脂生产项目是我引进的，进展非常顺利，明年初即可投入生产，也将会带来丰厚的税收。我真心地希望你们俩的项目，也都能随后投入生产呐！”
范东伟进一步施压。
“自行车项目，建设周期相对短些，明年开春是可以投产的。”
夏枫跟上表态。
范东伟就又将目光投向了黄佳。
“同意范书记先期营造现场的意见，会后我与朴正树董事长加强联系，加强督促，抓好落实，争取早日投产。”
黄佳被迫表态。
“好！我们这可就是君子协定了！谁耽误全县的大事，谁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是决不会客气的！”
范东伟的手指又敲开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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