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继续涕泗流涟。
众人仍然漠然视之。
好久，除了黄佳的哭声，室内静谧得落针可闻。
黄佳终于止住了哭，抬泪眼环视了办案民警，见的确不为所动，仍不死心，恳切道：
“张队长，我知道给你们出难题了，都是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是事情并不是很严重的那种，区区一二十万元，这……这要是真的贪污分子，根本看不上眼，不值得一提啊。所以老弟，您高抬一下贵手，只要顺势高抬这么一点点，您老兄也就过去了，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说着，又表演了一通鸡啄米。
张副队长依然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
“黄书记，你是个明白人，你也知道做的不对。你一时糊涂做了错事，难道也要我们仨也一时糊涂去做错事？”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就那么一抬贵手，这事也就过去了。在你们手里结了，就结了，千万别再转到我们这儿来了，好不好？不要转了，不要转了。”
黄佳似在喃喃自语。
“黄书记，您起来，坐回去，事情还没结束呢。”
张副队长猛然间提高了嗓门。
“啊？还有什么事？”
黄佳故作懵懂，迟迟疑疑地重又坐回沙发上。
“据行骗人交待，有一次他还送给你一套金首饰，不知有此事否？”
那张副队长完全失去了方才些许的温和，竟然阴阳怪气起来。
黄佳猛一激灵。
那次，是贾春燕刚来不久，朴正树，哦不，那骗子请客，他便约了贾春燕一同前去，不想那假朴正树竟然每人送了一套金首饰，价值不菲哪。
怎么，连这么点破事，那骗子也交待出来了？真特玛的不仗义！
看来，不如实交待是不行了。
于是，黄佳便说了那次的详细过程。
“这些东西都还在那儿呢，没用处，一会也退给你们。”
“那是赃物，理应追缴。”
“哦哦，你们……还要找贾春燕吗？”
“这就不劳您cao心了。”
“好的好的。”
“黄书记，您再好好想想，你们在受骗的过程中，还有什么事需要说明的吗。”
张副队长的态度随和了一些。
黄佳想了想，剩下的，也就是些茶叶茅台酒之类的交往，人家也未必关心，说不说的也无所谓，就道：
“其它的，没有了。”
“那好，小王，整理出来，请黄书记签个字。”
张副队长一脸的轻松。
为了保密起见，王警官带着U盘，来到县公安局打印了材料，回来让黄佳签了字。这期间，黄佳仍不死心，试图再次说服张副队长，放他一马，没想到张副队长的态度更加冷漠了，非常鄙视待答不理的样子。
黄佳的心彻底凉了。他明白，人家已经完成了任务，自己已经交待了事实，现在的关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后悔，极度地矛盾、后悔、自责。
在讯问笔录上签字时，黄佳的手颤抖了。此时的他，竟然莫名地滋生出愤怒，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犹犹豫豫，迟迟签不了名字。
转头看了一眼，见张副队长等人都在用犀利的目光盯着，直觉后背凉嗖嗖的，心一横，便欲动手在材料的上方签字。
“不对，在后面签！”
王警官声音不大，但却极为严厉。
黄佳禁不住暗叹一声倒霉。当领导签字习惯在上面签了，这是公安讯问笔录，可不是平时的请示件啊！
“现在没事了，你走吧，有事再找你。”
张副队长拿起讯问笔录看着，瞅也不瞅黄佳，就让黄佳离开。
黄佳扫了一眼，还想礼貌地握别，见没有一人有这意识，讪讪离去。
出得门来，苗大力迎了上去，一句“黄书记”，让黄佳立时清醒过来。
他想深深地吸一口气调整一下情绪，却不料这一吸气竟然似孩子般委屈地顿了几顿，随后难以控制，泪水就落了下来。
“黄书记，黄书记。”
苗大力连忙将其拽到一个房间，意欲安慰几句，却不料黄佳双手捧脸，痛哭起来。
知其情势严重，苗大力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劝解。
只一小会儿，黄佳便冷静了下来，深深叹气后道：
“该咋样就咋样吧。”
说着，起身向外走去，快出门时，又有些气恼地对苗大力说：“你伺候他们去，快去吧！”
说完，竟自走了。
苗大力急忙去见张副队长。此时，张副队长已派人去请贾春燕。
贾春燕一会到了。
身为副县长的苗大力自然要到门外迎接。见了苗大力，故作潇洒的贾春燕问：
“不是调查轮胎项目的事吗？找我来干啥？”
“我也不清楚，可能您领导都要问问。”
“哦？都和谁谈了？”
“夏县长，黄佳书记。可能也要找范书记谈。”
贾春燕哦了一声，表情就放松下来，随着苗大力去了小客厅。
张副队长很客气，握了手，向贾春燕介绍了工作人员，然后才说到了具体案情。
贾春燕的美人脸立时就耷拉下来，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承认，还是不承认？
同时，暗暗骂黄佳真不是东西，人家请你去吃饭，你捎带上我干什么？再说了，我也不差你那套首饰啊！
又想到刚才黄佳已经谈过了，也许已经交待清楚了呢，拒不承认，可能说不过去。再说了，不就是一套首饰吗？一万元左右，也算不上犯罪，恐怕连个处分也够不上，何况她还有着强硬的后台呢。
假如是在兴通县内，不要说舅舅张茂增，自己也能摆平。出了市，而且还出了省，只有动用陈志亮了。
他是有这个能量的！
便如实供述了事情的经过，并表示马上将东西交出来。
事情单一，贾春燕一会便出来了，见了苗大力，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什么熊事！屁大点事也值当地问！”
苗大力自然一脸懵懂，连忙解释说：
“事先也没说明什么事，咱也不便问。”
贾春燕便对苗大力很是不满，道：
“你这咋搞的服务，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不是当汉奸了吗！”
常务副县长对一个副县长说句熊话，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把人比喻成汉奸，就有些过分了。这要是位男的，苗大力自然不会接受，但眼前是位美女，不便与其翻脸，便强压愤懑之情，解释道：
“办案要求保密，不敢多问哪。”
“哼！”
贾春燕坤包往肩上一背，屁股一扭，悻悻离去。
上午的座谈就结束了，苗大力抽空电话给夏枫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黄佳的沮丧，贾春燕的愤怒，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夏枫隐隐预感到了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
“下午他们与范书记座谈，这是最后一个谈话人了。是了解综合情况，还是非常具体的事件，没有任何的透露。”
尽管人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但已经听刘佳~旺说过娘们之间互传的小道消息的夏枫，还是感觉会有实质性内容的。只是范东伟找人代~孕这样的事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没有相对确切的回应，打那之后也未见刘佳旺。轮胎项目东窗事发后，代~孕事项极有可能会中止的，相信他范东伟还是具有这个敏感意识和自制力。
所以，对苗大力也不便明说，只好说道：
“我的估计，应该还是根据程序的要求，与范书记说说综合情况，反馈一下座谈的大概进展，他毕竟是全县的一把手嘛。我的认为，范书记不会卷进这个漩涡。”
“但愿如此吧。”
事实证明，夏枫还是满具有推测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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