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神医，问得直接：“前辈，这便是您想看到的吗？”
神医靠在躺椅上，手里还捏着一个酒壶，悠闲地喝了一口：“对啊！怎么，你在意啊？”
沐砚白盯着对方，迟迟不说话。
果然。
感情的事情，还是要看别人的热闹才有趣，自己进入里头，便是头疼欲裂，状若疯癫，甚至生不如死。
看着这三个孩子如今的模样，他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大抵也是因为多喝了几口，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神医道：“不如老夫给你讲个故事？”
沐砚白：“愿闻其详。”
神医又喝了一口，接着道：“从前有一个门派，其中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天赋异禀，是天生的奇才。”
“所有人看见他们二人，都会说一句天作之合。”
“然而大师兄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跟着师父学东西，希望做天下第一，他觉得会耽于情爱的都是弱者。”
“然而师妹心仪大师兄，一直跟在对方身后，这样那样的示好，就像是公主如今对你这样。”
沐砚白的面皮微微抽了抽。
而神医接着道：“后来掌门师父的故友遭遇不幸，其子也身受重伤，被接到了那个门派照顾。”
“那小子对二师姐，一见钟情了。伤好之后，就拼命献殷勤，模样就这姓宁的对公主的态度，别无二致。”
说着，他指了指宁赫之。
这下，沐砚白更是觉得坐不住了。
神医又叹了一口气：“后来啊，师父见自己的二弟子，对大弟子一片痴心，所以就做主叫他们成婚。”
“那个时候，大弟子已经是天下第一了，甚至名声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师父，于是觉得成婚也行。”
“反正也到了年纪，师妹对自己很好，也很让自己省心，于是便同意了。天下人觉得他们青梅竹马，一定十分相爱。”
“他们还生了一个孩子，然而天下人不知的是，他们婚后争吵不断，二师姐总是对大师兄不满，说他从来不关心自己，根本就不爱自己。”
“大师兄只觉得她不可理喻，爱有什么用？而且师妹从前根本就不是这样，她总是对自己笑脸相迎，但婚后一日比一日像个怨妇。”
“大师兄很生气，他烦不胜烦，与她大吵一架，接着就出了一趟门，他心想自己冷她几天就好了，她肯定就知道错了，会反省自己，然后他就能重新过先前的清静日子。”
沐砚白听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故事里的人是谁。
果然。
神医接着道：“可是大师兄没想到，自己那一次出门，失去了自己一生所有珍贵的东西。”
“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不见了，妻子十分崩溃，只觉得天塌了，而大师兄也很生气，责怪妻子没有在家里看好孩子。”
“却没想到，深爱他的妻子与他拔剑相向，字字泣血，说毕生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他，说孩子她会自己找，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沐砚白默了一会儿，问道：“后来呢，大师兄后悔了吗？是否后悔没有珍惜自己的妻子？”
他没问孩子找到没有，因为神医的女儿丢了没找到这件事，在江湖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神医又喝了一口酒，苦笑道：“后悔啊，他当然后悔！等妻子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女人对自己的重要。”
“只是那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事事顾着他，关心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表情变化，这令他错误的以为，他选择与她在一起，只是因为感动和习惯罢了。”
“所以他才会厌烦地出门，等着她如往常一样生气几天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个人继续好好过日子。如果那一次孩子没有丢，她还是会包容他的吧，毕竟她那么爱他。”
“可是孩子的事情，是致命之事，也是压倒了妻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没有回头。”
“而那个总是等着妻子迁就自己的不负责任的丈夫，在寻找孩子无果后，开始拼命地思念她们母女。”
“他一再回忆他们过往的那些快乐时光，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明明那么多次都心动了，但是他因为自己对沉溺情爱之人的鄙弃，告诉自己他只是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他甚至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要抱着妻子从前穿过的衣服，才能勉强入睡。那一刻他才终于肯承认，他早就不知不觉爱上她了，他就是他从前看不上的弱者！”
沐砚白蹙眉问道：“那后来，大师兄没去找自己的妻子吗？如果好好道歉，把事情说清楚，兴许就……”
神医道：“找了啊！那个大师兄啊，他一开始也是这么天真，跟你一样，觉得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妻子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的，他们再一起去找女儿。”
“可是，他找到妻子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别人在了，就是当年那个在师父家借住，对妻子一见倾心的男人。”
“他在暗处，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那男人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妻子说她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她的心早就在一次一次的失望、冷待中凉透了。”
“她还说，即便大师兄回来跪着求她，她也不可能心软了，因为人只会对爱的人心软，对不爱的人，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心如刀绞，可他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也觉得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对妻子比自己更好，既然这样……也许退出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成全。”
沐砚白道：“所以，他们便很少再见面，就这样错过了……”
神医笑着点点头，只是笑得一点都不好看：“是啊，就这样错过了！”
“沐砚白，老夫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跟当年那个大师兄，真的很像。”
“你们三个的事，就像是当年的事情在老夫面前重演一般。”
“只是大师兄是碍于自己对情爱的鄙弃，你呢？你碍于什么，老夫却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因为你的腿？”
“所以一开始，老夫才一直提醒你，直面自己的内心！”
沐砚白这才明白过来，神医为何一直骂自己嘴硬，有时候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明明传闻中神医性子古怪又冷漠，脾气还差，怎么会关心自己。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
神医最后感叹道：“爱而不自知，得到了最好的却不珍惜，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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