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她们过的说舒心也算舒心,说不舒心也十分不舒心。
这庄子是淮安王妃的陪嫁,庄里的人对李潜毕恭毕敬,毕竟这是他们的东家,连带着对太后一行人也恭恭敬敬的,她们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开口,很快就会给她们送来。
可另一方面,庄子上的人十分不愿与这几个人接触,路上看到了她们,立刻低下头问好,多一句话都不肯说,手里头还牢牢地拉着自家的孩子,生怕她们开口与孩子说话一样。
许秀安慰太后,她们出来本就是件十分隐秘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如此一来也好,庄上的人连话都不同她们多说一句,她们的身份更不会暴露了。
太后听得一脸欣慰,转头就恶狠狠地谢了李潜:“潜哥儿办事真的是太靠谱了,我瞧着等回去了,该和皇……渊儿提一提,好好谢一谢潜哥儿。”
李潜没有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笑眯眯地说道:“舅婆怎么与我这样生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呀,哪里当得起七叔的谢。”
太后气得对他直翻白眼,等他带着方夏出去了,就拉着许秀的手诉苦:“秀秀啊,要不是潜哥儿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定然会以为他这话是说出来存心气我呢!”
许秀听得直乐:“他就是这幅傻愣愣的性子,您同他计较什么。您要想骂他,就直接了当地骂,您这么拐弯抹角,他可不就当成您夸他了?”
离开皇宫这些天,除了第一日她有些睡不着,之后的日子,她倒是觉得比宫中更舒坦了。
许是因为这庄子在山里的缘故,她觉得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凉快不少。傍晚的时候她与方夏和太后一起散步,风从林间吹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远远地能看见有人在田间耕作,等太阳西斜,炊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就有妇人站在院子门口,扯开喉咙喊着自家孩子,那些疯玩的孩子们便相互约定着吃完饭去哪里玩,在娘的催促声里笑嘻嘻地跑回家去。
要不是别人都避她们如蛇蝎,许秀真想着要么就干脆在这里住下去算了。
……
太清宫里,李渊桌上的粳米粥已经凉透了。
姜公公进来,瞧见皇上又是一口未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可又不敢劝,只能将那粥原样端了下去。
“姜历城。”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皇上叫他。
“奴才在。”他恭恭敬敬地应道。
可半晌也没有听见皇上说话,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到皇上手里正摆弄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发怔。
这些日子皇上偶尔便会如此,说着说着话就出了神。
有时候是对着许昭仪绣的这半个荷包,有时候是吃到了许昭仪喜欢的果子,有时候是在床榻间捡到了一根许昭仪的头发。
他心中一叹,还是开口道:“皇上,您还是用些晚膳吧,九王爷的事情虽然重要,可您的身子更重要啊!您可是答应了许昭仪,要亲自去接她回宫的,到时候她见了您,发现您饿瘦了,岂不是要心疼了?”
李渊回过神来,笑了笑:“你说的是。”
他招招手,让姜公公将那粥再端过去,那粥已经凉透了,还未等姜公公开口说给他热一热,他就接过去吃了起来。
姜公公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不管凉热,吃了就好。
等喝完了那碗粥,李渊站起身来:“朕去侧殿走走。”
“皇上,外头传闻您现在还昏迷着……”
李渊的脚步顿了顿,心间无端端升起了一股烦躁:“朕只说去侧殿,又没说要出太清宫,这也不行吗?”
姜公公心头一颤,立刻低了头不再说话。如今太清宫里的人是层层筛选过的,应当是能够信得过的,可是毕竟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人说漏了嘴。
李渊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任性了,做戏做全,如今老九已经上了钩,他理应当沉下性子,等老九事了,再去将秀秀接回来。
可他就是觉得这太清宫冷清的可怕,他想着去秀秀住过的侧殿瞧瞧,虽然她不在,可那里有她的气息,他就能安心些。
也不知秀秀这些日子如何了,她离开自己这么久,定然也十分难受,吃不下睡不好,人也许都瘦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要将秀秀送走呢?
姜公公看着皇上神色不明,壮着胆提了个意见:“皇上,您要是真的想出去走走,就乔装打扮一番,让别人看不出来便成了……”
李渊眼睛一亮:“对,朕换上衣服,遮着脸,别人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朕来!”
他当即便命姜公公拿了一套太监的服饰来,在姜公公的服侍下换上,低着头便往侧殿去了。
许是他运气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推开侧殿的门,白芷正坐在殿内,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看,听见了声音,抬眼瞥了一眼,说道:“可是姜公公有什么吩咐么?我家娘娘歇下了,有什么事你同我说便是。”
李渊咳嗽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是贪婪地闻着这里的空气。
空气里面混杂了药香,秀秀的身上,便是这种味道。
白芷没听见他回答,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瞪他:“你这奴才好生无礼……皇皇皇皇皇……”
她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弹了起来,立刻就要下跪。
李渊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不让她叫出声来:“朕只是随意走走。”
“皇上恕罪,奴婢方才并没有认出皇上……”白芷颤着声说道。
李渊随意地点点头,便自行往寝殿走去。
寝殿里面也空荡荡的。
他从前常在玉灵阁里过夜,最初的时候,他像个幽灵,晚间去了,天不亮便走,生怕别人看见,玉灵阁里面一点他的痕迹也没有。
后来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去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姜历城送几套他的常服放在秀秀那里。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和秀秀的搭在一处,心里就莫名地舒畅。
再后来,秀秀那里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的医书压着他的奏折,她的针线盒里面丢着他的扳指,她晚间起夜,他陪着她一起,回来的时候她爬上床,甩下脚上的鞋子,一只甩到了桌子下,一只搭在他的鞋子上。
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心间空着的那一块被填满了,鼓鼓涨涨地,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
可是眼下,又是空荡荡的了。
他坐在床边,有些魂不守舍。
老九怎么还不来,自己一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怎么行军这样慢,他都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他……想秀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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