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邪了？”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李潜将手机丢了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手机，回过头去，抱怨道：“七叔，你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啊！”
李渊淡定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侄儿：“我已经站了十分钟了，进门之前还敲了敲门，但是你捧着手机上蹿下跳，根本没听见。”
“活像个猴子。”他评价道。
李潜咧嘴笑了起来：“七叔，我今天碰到一个小姑娘！”
“李潜，”李渊严肃地说道，“全世界有八十亿人，其中一半是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她就是很不一样。”李潜说道。
“哦？”李渊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这个侄儿是早产儿，据说当年刚生下来的时候，险些没能养活，所以他的兄嫂对他十分溺爱，从小到大，不管他喜欢什么都会想方设法找来给他，对他也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他身体健康，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样的教育下，他虽然没有长歪，可却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单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李潜说起别的女孩儿来。主动追他的不少，但他好像根本没开窍，别人约他，他拉着人家姑娘跑马拉松，跑起来也不管姑娘能不能跟得上，到了终点没见到人，打电话过去教育姑娘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她一看体力就不行，以后多跟他一起锻炼锻炼。
姑娘挂了电话，从那之后再也不来找他了。
这会儿听他主动提起别的姑娘，李渊怎么可能不多问一句。
“她……”李潜刚说了一个字，嘴角就忍不住上翘，“她特别好，特别善良，又温柔又有耐心……”
“等会儿，”李渊打断了他，“你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么？这些温柔善良有耐心之类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怪他多心，随着李家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常有些野心写在眼睛里的女孩主动凑上来，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之后，便会将目光转向李潜。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
李潜“嘿嘿”笑了起来：“刚才我在外面跑步，跑到玉灵路的时候，不小心岔了气，就蹲在路边想先歇一会儿。”
“然后她就过来了，手里提着刚买的菜和几个……地瓜。”
“她看了我好几眼，可能是见我脸色不大好，就过来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说不出话来，就摆手示意她没事，可她还是不放心，蹲在我旁边问了我好多问题。”
“我越着急想说就越说不出来，她拉着我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跑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给我，又给了我一个地瓜。”
“还帮我剥好皮了。”李潜补充道。
李渊无语：“所以你就觉得她是个善良温柔有耐心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李潜把手机递给他看，“你看她的头像，是个麻团！”
李渊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你要擦亮眼睛，”他其实不想说教，但兄嫂二人对自己一向不错，他自觉有义务要照顾好这个侄儿，于是还是苦口婆心道，“如果一个人能让你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完美，那她大概率是对你别有所图……”
李潜挠了挠头，将手机放到了一旁：“七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渊装作没听出来他在转移话题：“李泽的手机打不通，他和你联系过吗？”
李潜摇头：“十三叔不是说傍晚就回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联系上？”
不过他倒是没有太担心：“有管家跟着呢，十三叔总不会骑个马还能从马上掉下来吧！”
话音刚落，李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脸色立刻变了。
“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对李潜说道，“李泽坠马受了伤，现在正在昌明医院抢救！”
……
方夏用钥匙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沙发上的许秀。
“呀，秀秀今天下班真早！”她高兴地说道。
许秀有气无力地对她挥了挥手：“还好吧……晚上吃什么？”
“栗子鸡，炒菜心，拌牛杂，罗宋汤。”方夏将手里的菜放到了一边，“我还买了烤地瓜，你先吃一个，菜很快就能做好。”
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林妙妙的脸上敷着面膜，扭着腰走了出来。
“煮个面得了，”她手中还拿着另一张面膜，走到许秀面前，“啪”地一下精准拍到了她的脸上，“我这儿有几张话剧的票，八点就开场了。”
“哪来的？”方夏探头去看。
“别人送的。”林妙妙含糊地说。
“那就先吃地瓜，等会儿我去煮面。”
她们两个不方便，方夏就给她们剥了皮，拿着勺子喂她们吃。
“就只买了两个啊？”林妙妙瞥了一眼，问道。
“买了三个，”方夏说，“路上碰到一个人，我看他挺可怜的，就给了他一个。”
“流浪汉？”许秀问。
“穿得挺干净的，不像是流浪汉，但是这里——”方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问题。长得高高大大的，但是不会说话，我问他家在哪里也说不清，就蹲在马路边上，像是走丢了。”
“那样的人你要离得远一点，”林妙妙苦口婆心地劝，“精神有问题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病，万一把你打了可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被她这么一说，方夏也有点害怕，“我看他挺有礼貌的，我用他的手机给他家里人打了电话，那边也特别礼貌地跟我道了谢，我怕他出什么事，还加了他的微信……”
“你也太没有戒备心了！”林妙妙恨铁不成钢，“你一个女孩子，万一他是装的，以后骚扰你怎么办？拿来！”
方夏将手机递了过去，她接过来打开一看，立刻说道：“你看，他果然开始骚扰你了！”
另外两人伸头过去看，只见聊天页面上发过来一连串的“你好”表情包。
还是那种五颜六色，会跳动的字体，周围是大朵艳丽的花。
“我帮你删了。”林妙妙说道，“以后不要随便加陌生人。”
“哦。”方夏乖巧地点头。
这时，许秀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
“医院有事，我不能去看话剧了，你们两个去吧！”她将面膜扯下来丢到了垃圾桶里，起身穿衣服。
“哎你吃点东西再走啊！”方夏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一忙起来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来不及了！有患者需要立刻手术！”
许秀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了门。
“可是你才刚下班……”方夏喃喃道。
林妙妙耸了耸肩：“医生嘛，就是要随时待命。”
她撇撇嘴：“我看咱们也别吃面条了，等会儿看完话剧回来，买点东西顺道给秀秀送去，运气好她说不定还能吃到一口热乎的。”
“好吧。”方夏叹了一口气。
……
李渊和李潜赶到医院的时候，李泽已经进了抢救室。
管家面色惨白，一见到李渊，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少爷……少爷他……”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拦了，可是少爷……”
李渊周身带着寒意：“你明天不用来了。”
管家脚下一软，人就坐到了地上，人却仍不死心，抓着李潜恳求：“潜少爷，您帮我说句话，我、我在李家二十年，能不能、能不能……”
李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家的事，如今都是李渊做主。他虽然不聪明，可却知道，不聪明的人就要少开口，七叔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两人头也不回地从管家身边经过，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手术室外面的长廊上。
“要不要告诉奶奶？”李潜小声问道。
李渊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身体不好，先不要告诉她，等李泽什么时候脱离危险再通知她吧！”他说道。
李潜口中的奶奶，正是李泽的生母，也是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第二任妻子，只比他大十二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在手术室外枯坐着，偶尔有小护士红着脸想上来搭话，却慑于李渊身上的气势而不敢上前。
三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李渊立刻站起身走上前去。
出来的是个女医生，个子不高，人瘦瘦的，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
“手术还算顺利，”她说道，“患者由于肋骨骨折而刺破脾脏引起出血及出血性休克，这种情况下我们默认保住生命为第一位，为了避免再次大出血，所以切除了脾脏。”
李渊默默点头，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昌明医院是S市最好的医院，他相信这里医生的专业程度。
“谢谢医生，”他客气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弟弟？”
“病人暂时还需要观察，”女医生说道，“家属可以只留一位，其余人回去休息吧。”
“好，”李渊说道，“医生辛苦了。”
女医生似乎笑了笑：“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人没事就好。”
她往前走了两步，没忍住又回头劝了一句：“患者年纪还小，你们这些当哥哥的，还是要劝一劝，以后尽量不要进行那些危险的运动了，人还是要珍惜生命的。”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劝他的。”李渊说道。
女医生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潜也松了一口气：“十三叔也太不小心了，他从小就学习马术，怎么还会从马背上跌下来呢？”
李渊眸色沉沉：“只怕不是他不小心。”
之后不管李潜怎么问，他都不再回答，只是告诉李潜在这里守好，他还有些事要处理，然后便打着电话离开了。
“老八那边动手了，是对李泽。”他在电话中说道，声音冷静，然而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越是这样，证明他的心中越是愤怒。
他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原本那点微薄的兄弟情谊，现在已然消失殆尽。
等打完了电话，他吐出一口气来，慢慢顺着走廊往回走。
走过一间休息室，他不经意地向里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之前的女医生正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酸辣粉。
女医生的头发看起来像是随手拢起来的，有一缕掉落下来，垂在她的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她面容清秀，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正一边吃酸辣粉一边听旁边的两人说话。
“秀秀你没去看话剧实在太可惜啦！”一个穿着时尚的姑娘说道，“旁边坐的都是帅哥，我加了好几个，等会儿推给你！”
“他们是旁边大学的学生，”另一个圆脸姑娘说道，“座位刚好在他们中间——我怀疑妙妙是故意买的——他们看着妙妙，眼睛都直了，抢着要她的号码。”
“别人送的票，我怎么知道周围坐的是谁？”第一个姑娘耸耸肩，说道。
女医生听了就笑，她的唇边沾了辣椒油，脸上少了几分疲惫，多了一丝生动：“给我挑几个长得好看的，有八块腹肌那种！”
“那你得多等一阵子，”叫妙妙的姑娘说，“有没有八块腹肌得等我验过了才知道。”
三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女医生很快吃完了酸辣粉，挽着她们两个的胳膊往外走：“回家回家，睡觉去，累死了！”
一出门，她就看到了李渊。
“哎你怎么在这里？”女医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道，“哎呀忘了我已经换了衣服了——我是李泽的主刀医生，你好。”
“你好。”李渊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我……有事想问你。”
其实他没有什么想问，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有些出神，以至于她吃完出了门，他还没有离开。
也不需要她自我介绍，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好，我们来这边说。”女医生对他做了个手势，两人走到了一旁。
“我想问一下，我弟弟醒过来之后，饮食上有什么禁忌吗？”等两人站定，李渊问道。
“患者暂时不能进食，”女医生轻轻皱起眉来，“医嘱上都有，护士也会提醒的。”
“……好，我知道了，多谢。”
李渊有些懊悔，这个问题太蠢了，不过这几步的路，只够让他想到这一个问题。
“不客气，”女医生笑笑，“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
李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的两个朋友正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不知为何他的耳朵有些热：“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看女医生挑眉，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弟弟有什么突发状况，我好能及时联系到你。”
“好吧。”女医生拿出手机。
两人相互加了好友，她对他摆了摆手，就小跑着过去和朋友会和了。
李渊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许秀。”他念了一下她微信上备注的名字，再抬起头时，她已经转过了走廊不见了。
我有八块腹肌的，他的心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
李泽恢复得不错，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
一醒来看到李渊，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李渊没说话，倒是李潜语带责备：“十三叔，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别人怂恿你两句，你就忍不住跟人家比赛呢？你的马鞍被人做了手脚，幸亏送来的及时，要不然你这条命就要丢了！”
“也幸亏许医生医术好。”李渊补充了一句。
“我……”李泽飞快地瞥了李渊一眼，“我错了……”
“行了七叔，你也别怪十三叔了，他都知道错了。”李潜替他求情。
李渊：“……我什么时候怪他了？”
见他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很快也进来给李泽做了检查，只是来的不是昨天给他做手术的许医生。
“许医生怎么没来？”李渊跟着医生出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许医生今天还有别的手术，”医生笑着回答，“她的医术高超，昨天幸亏许医生有时间，否则手术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的。”
李渊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啊，多亏了许医生。”
难怪她看起来很累，他默默想到。
早些时候，许医生的资料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手里。
许秀，今年二十八岁，未婚。
其他的并不重要，所以他没有细看，无非是什么医学院毕业，有什么样的成就，是昌明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之类。
倒是比他还要小上两岁。
他拿出手机，点开许秀的头像：“许医生，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对我弟弟的救命之恩。”
良久，那边都没有回复。
他将手机锁屏又打开，重复了几次之后，忽然哑然失笑。
刚才那个医生不是说了么，她现在有别的手术，他怎么转眼就忘了。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走进了病房，刚好听到李潜的惨叫。
“她怎么把我删了！”
……
许秀又是到晚上才回的家。
方夏见她回来，连忙给她将晚上的饭菜又热了一遍。
“妙妙呢？”
许秀的嘴塞得满满的，问道。
“她说给你验货去了。”方夏忍不住笑，“但我瞧着不像。”
“怎么呢？”许秀追问。
“你没发现她最近奇怪得很吗？”方夏说道，“嘴上说着约会，每天晚上不到十一点钟就回来了。”
“呃，我还真没注意。”许秀说道。
“倒也不怪你，你回来的比她还晚。”方夏给她夹了一块肉，“多吃点，我觉得你这几天都累瘦了。”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许秀拿起来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谁呀？”方夏随口问道。
“一个患者家属，”许秀嘟囔道，“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饭。对了，就是昨天咱们走的时候碰见的那个。”
“那个啊！”方夏恍然大悟，笑嘻嘻地说道，“妙妙之前还说男大好，看见他之后又说还是成熟的男人最有魅力——你去呗，我看那人不像是什么坏人。”
“当然不是坏人，”许秀“哼”了一声，“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我不需要患者家属再额外感谢我。”她说。
“对你来说是工作，对他们来说，你可是救了他们亲人的命呢！”方夏说道，“再说那人怎么看都像是个成功人士，你和他认识一下没什么坏处。”
“话是这么说……”许秀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和他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她已经决定了，方夏也就没有再劝。
……
许秀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那位家属分外固执。
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问上三遍，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要请她吃饭。
她推脱了一次又一次，他仍然锲而不舍。
最后被林妙妙看见了，她大手一挥，就替她回了信息。
“那就今天吧，不过我这边可能要带一个朋友。”
回完了信息，见许秀瞪她，她解释道：“晚上你带着夏夏一起，夏夏人虽然笨点，但有一把子力气，一般男人都奈何不了她。要是那个帅哥图谋不轨，你就让夏夏揍他。”
“可是我不想……”
“不，你想。”
林妙妙捧着许秀的脸，认真地说道：“秀秀，你母胎单身这么多年，要是一直这么宅，以后难道要孤寡一辈子？”
“我、我要等我的缘分……”
“你整天离开医院就宅在家里，难道等着你的有缘人来入室抢劫再和你认识吗？”
许秀不出声了，过了半天，又戳了戳她：“那你和我们一起去。”
“他长得太帅了点，我怕我见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她嘟囔道。
“我有约会。”林妙妙断然拒绝。
不过她还是教了许秀一些技巧：“他不是患者的家属吗？你就和他聊聊患者的病情，再延伸到他们两个的关系，这样不就能自然而然地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了？”
“……行吧，我尽量吧。”许秀小声说。
晚上临出门的时候她又犯了难，平常她一直素面朝天，可今天林妙妙却说，她应该好好打扮才行。
她看着自己衣橱里清一色的牛仔裤白T恤，不知道要怎么打扮。
最后还是林妙妙看不下去了，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挑了一件裙子给她套上。
“太短了吧……”许秀不住地往下拉。
“不短，”林妙妙丢给她一双高跟鞋，命令道，“穿上！”
许秀穿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
“后背挺直，双眼目视前方，别总拉裙子！”林妙妙喝道。
她又亲自给她化了妆，化好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她说道，“平常你根本不打扮，白瞎了这么好的底子了！夏夏你……你今天是做绿叶的，我就不给你化妆了哈！你到时候机灵点，要是那个男人不错，你就找个借口开溜，给他们留一些时间单独相处，要是那个男人不行，你就带着秀秀离开。”
方夏猛猛地点头：“我记住了！”
……
有点尴尬。
许秀坐在餐桌前，心里想到。
她原本就不大会聊天，在这样的高档餐厅里，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不停地喝着杯子里的水，短短半个小时，一旁的侍者已经帮她添了五次了。
李渊也同样不停地喝着水，他和别人相处的时候，几乎都是公事，现在让他来寻找话题，他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李潜和方夏，已经高高兴兴地聊起天来。
“原来是不小心把我删掉了，”李潜说道，“我还以为是你讨厌我了呢！”
“不是的，”方夏老老实实地说，“因为妙妙怕你是坏人来着。”
“哈哈，都是误会，”李潜热情地招呼她，“这里的牛排好吃得很，你尝尝！”
方夏尝了一块，勉强点了点头：“还可以吧……火候有点过了，等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做了给你尝尝。”
“你还会做菜？”李潜睁大了眼睛。
方夏点头，脸上带着一点骄傲：“我家是开私房菜馆的，我是主厨！”
“在什么地方？”李潜凑过去问道，“有什么招牌菜呀？”
李渊看着聊得火热的两个人，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拒绝相信自己比李潜还不会和女孩子聊天。
回忆了一下昨天他临时查的攻略，他清了清嗓子：“许医生平常有什么爱好？”
“爱好吗……就是看书吧。”许秀想了想，答道。
“喜欢什么类型的书？”
“各种都会看一点，大多是专业相关的。”
“这样啊。”
两人干巴巴地结束了对话，又开始喝水。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李潜和方夏已经聊到小时候的经历了。
“那个……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许秀问道。
“我是做金融方面的。”李渊说道。
“这样啊。”
又是一阵沉默。
许秀低头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果然没有夏夏做得好吃。
“秀秀，我要带李潜去咱们常去的那家大排档，你们去不去？”
方夏的声音犹如天籁，许秀想都没想就立刻点头：“去！”
说完她才想起李渊，转头问道：“李先生要一起过去吗？”
这些天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她有些想不出来他坐在大排档里的样子。
“一起吧！”李渊笑笑，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秀觉得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李渊开了车，在方夏的指引下，七拐八拐来到了江边的一个露天大排档前。
“这家的炒花蛤简直绝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许秀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配上啤酒，夏天吃起来再好不过了！”
“秀秀你不能喝酒。”方夏立刻说道。
“喝一点没关系的吧，”许秀说道，“反正我明天休息……”
“一点也不能喝！”方夏的声音严厉起来。
“好吧好吧，”许秀投降，“不喝就不喝。”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
“李先生平常不大会来这种地方吧？”许秀看出李渊有些不自在。
“确实没怎么来过。”李渊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食客。
现在是晚上七点，正是大排档最忙碌的时刻。他们这桌旁边是一家三口，女儿看起来刚上初中的样子，父亲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而母亲相貌柔顺，正给女儿剥虾。
另一边是几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正一边喝酒一边划拳，动静颇大，引得一家三口中的父亲频频看过去，眉头紧皱，似乎十分不满。
“不远处有个工地，”许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的工人有时候会在晚上来这边喝酒。”
有个工人认出她来，高兴地和她打招呼：“许医生好久没来了，我上回找你拿的药，现在都快吃完了！”
许秀扬起声来：“知道自己病着还来喝酒？”
那工人的身形顿时矮了下去，声音也小了不少：“就喝一杯放松放松……”
许秀“哼”了一声：“你赶明儿有空，再到医院去复查一下，别总是图省事不肯去。”
“去一趟就要耽误半天工，我闺女明年就要上大学了，我得给她攒学费呢！”那工人笑呵呵地说道。
“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许秀说道，“这样，等会儿我教你在手机上挂号，等到了时间，你直接过去就行。”
那工人连声道谢，李渊听见他转过去对工友说：“许医生心肠好着呢，我上回找她去看病，她知道我没医保，给我开的都是便宜又管用的药……”
一家三口那桌的父亲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大声教育着女儿：“你得好好学习知不知道，到时候大学毕业了也去当大夫。我告诉你，大夫现在的收入可高了，别人找你看病，都得给你塞红包！”
李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许秀注意到他的神色，对他笑了笑。
“没事，习惯了。”她低声说道。
她不说话，李渊也不好贸然替她出头，只是问道：“怎么不解释？”
许秀耸耸肩：“解释了有什么用，信的人本来就相信，不信的人解释了也没有用。”
李渊没说话，只留意了一下那男人桌上放着的公文包。
好巧不巧，正是他一个子公司的。
“喏，尝尝。”许秀给他夹了几个花蛤。
李渊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他夹起一个放到嘴里，不由眼前一亮。
花蛤肉肥美多汁，用了辣椒爆炒，麻辣咸香，味道十分鲜美。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道菜，打算回去告诉厨师，可以偶尔做一些类似的菜式尝尝。
许秀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李渊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也说上几句，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了。
“李泽才二十出头，竟然是你叔叔？”许秀问李潜，“你们是表亲？”
李潜“嘿嘿”直笑：“我爸是他们的亲哥哥，就是年纪差得比较多而已。我爷爷比较……咳咳，比较风流，子女也多，不过十三叔是年纪最小的。”
许秀不由咂舌：“十三个孩子，还真是不少。”
“是十三个儿子。”李潜纠正道，“还有女儿呢！”
“……我的天，”许秀震惊地看向李渊，“你们家还真是人丁兴旺，过年的时候一定很热闹吧？”
李渊摇摇头：“大家都各自成了家，父亲去世之后，除了本就在S市的几个，其余人没再回来过。”
许秀琢磨了一下，李潜说他是他爸老来得子，上面还有个哥哥已经四十几岁了，这样算下来，他差不多要七十岁了，再往上推，他爷爷要是活着，现在得九十往上，而李泽今年二十一……
好家伙，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板娘的手艺是得到方夏认证的，自然相当不错。几人吃吃喝喝，很快连李渊都进入了状态，和他们一起聊起天来。
“西头巷子里有家小笼包，皮薄馅大，相当不错，离我见到你那地方不远。”方夏对李潜说道，“你不是每天早上晨跑么？往巷子里跑一跑，正好可以买了尝尝！”
“那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明天就去。”李潜说道。
方夏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就在这儿。你看，我上回见你是在这个位置，顺着这条路往前，再转过两个弯，再往里走一点，再往左转过去就到了！”
李潜挠了挠头：“我没去过那边，怕是找不到，你什么时候有空，带着我去一次我就认路了。”
“那就明天吧，”方夏说道，“正好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吃了，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李潜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渊看着李潜，心情有些微妙。
果然傻人有傻福，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下次怎么约许秀出来，那边李潜竟然已经约好了……
忽然旁边一阵骚乱，几人都扭过头去，正好看到一家三口的那个女孩捂着喉咙站了起来，身子忽然晃了晃，就朝着桌上倒去。
父亲这时候正打着电话，听起来似乎是工作上的事，见她这样，不悦地皱眉，用手捂着电话，呵斥道：“快起来，桌上的菜还没吃完，全被你弄脏了！”
“雯雯，雯雯你怎么了？”妈妈发现了不对，紧张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许秀下意识站起身来，几步走了过去，将女孩扶了起来。
女孩面色紫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异物窒息！”许秀脱口而出。
来不及多想，她站到女孩身后，双臂从她腋下向前伸出，左手握拳，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将左手贴在女孩的上腹中部，猛地按压了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父亲一愣，过来就要拉她。
然而他的手被人一把按住，他刚要发火，抬头对上了李渊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头一颤，莫名有些气弱。
“咳咳咳咳……”随着女孩的一阵咳嗽，一块骨头被吐了出来，女孩“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许秀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这会儿众人才反应了过来，女孩的妈妈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抱着女儿，对许秀千恩万谢，说什么都要给她钱。
“不是什么大事，”许秀微笑着说道，“这不是正好碰到了嘛！”
她对女孩眨了眨眼：“你看，学医还是有好处的，虽然不能收红包，但是能治病救人呢！”
女孩的父亲面色不大自然，过来查看了女儿一番，嘴里嘟囔道：“这下手也太重了吧，肚子都被按紫了，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可别给压坏了！”
这话一说出来，不等许秀开口，另一张桌的工人就不干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之前找许秀看病的那个工人站起来，指着那父亲怒道，“你不谢谢人家许医生救了你女儿的命，倒是嫌许医生下手重？下手不重怎么把骨头吐出来，噎死就好了是吧？”
“就是，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众人纷纷附和道，“要是都像你这样，以后谁还敢救人啊！”
那父亲的脸涨得通红，嘴里嚷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再说了，这么年轻一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个医院的实习生罢了，下手没轻没重的，谁知道会不会给按出问题？我女儿就要考试了，要是疼得考不好谁负责？”
“你——”那工人怒了，要不是有工友拉着，就要冲上来打他了。
“我什么我，”那父亲更嚣张了，“你少对我指指点点！我女儿以后是要坐办公室的，和你们这些人可不一样！你愿意去找实习生看病，我女儿可不行！”
这话一出，那些拦着那工人的工友也都松开了手，全都站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许秀抬手止住了他们，她对那父亲说道：“我叫许秀，是昌明医院的医生，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医院里问。小姑娘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也可以带她去检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负责的。”
那父亲“哼”了一声：“那你得跟我们一起过去，要不我怕你不认账！”
一旁的女儿和妻子都要拦他，他却下定了决心，拿出钥匙就要去开车。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上的怒气迅速消失不见：“经理，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是之前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吗……什么？！为什么要辞退我？？”
他的脸上换成了焦急的神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等等，我这就去找您，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当面对我说，我一定立刻就改！”
说着，他也顾不得再找许秀的麻烦，拉着女儿和妻子就要走。
在经过许秀身边的时候，女孩儿忽然挣脱了父亲的手，对许秀恭敬地鞠了一躬。
“谢谢姐姐。”她小声说道。
“没事儿，”许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笑笑，“以后吃东西一定要小心一些呀！”
一家三口匆匆离开了，许秀他们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不好意思李先生，”许秀对李渊抱歉地说道，“闹得大家挺不愉快的……”
“又不是你的错。”李渊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
“要我说，秀秀你以后每次救人之前就应该先让家属写个免责声明。”方夏气呼呼地说道，“这次还算好的，正好那人有事走了，你忘了上回怎么赔了五万块钱了？”
“救人还要赔钱的？！”李潜大吃一惊。
“可不是么，上回有个老爷爷心跳骤停，秀秀给他做了整整十分钟的心脏复苏，好不容易撑到救护车到了，救回了他一命，谁知道家属到了，非说秀秀把老爷爷的肋骨压断了，闹到医院里去，后来没办法只能赔了五万块钱。”方夏越说越气，“照这样下去，你每个月辛辛苦苦上班，赚的钱全都赔进去了！”
许秀讪笑起来：“这么多年不是也就这么一例吗……再说我都遇见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
“你不是一心想要买房，照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
许秀的心态倒是很光棍：“反正就算多这五万块钱也一样买不起，就当行善积德了吧！万一哪天我不小心穿越了，不积德说不定就要穿到冷宫，开局就挂掉，但是我积德了，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后当当呢！”
方夏直翻白眼：“你要是能当皇后，我就能当将军夫人了。”
许秀嘻嘻笑：“我估摸着，咱俩要是穿越了，应该是你开个酒楼，我开个医馆吧！也不知道到了古代能不能买得起房。”
几人沿着江边向前走，月亮升起来了，在她的头发上勾勒出一圈银边。
李渊莫名想起自己对李潜说过的话：“如果一个人能让你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完美，那她大概率是对你别有所图……”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称得上“完美”。
路上有卖自制饮料的，许秀跑过去买了四杯，每人分了一杯。
“好多人在买，”她尝了一口，“有点好喝。”
方夏尝了一口，脸色大变。
“秀秀，该回家了。”她拉着许秀的胳膊，说道。
“这么早？”李潜恋恋不舍，“要不再等一会儿……”
“等不了一点！”方夏当机立断，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许秀塞进了车里，“拜拜，明天见！”
等叔侄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出租车的尾气了。
“怎么忽然这么着急啊……”李潜喃喃，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还好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吃小笼包！”
李渊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懊悔了不知道多少次。
凭什么李潜这个傻子能这么自然地约到方夏，他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到最后也没说出口来啊！
不过还好，李泽还在医院住着，他明天总可以见到她。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原来是红酒水果茶，果然挺好喝的。
……
许秀早上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咋回事？”她一脸懵地看着屋里的人形立牌。
“你还问咋回事？”方夏推门进来，将一杯水塞到了她手里，“昨晚上我带你回来，你看到旁边那个商场门口摆着的立牌，抱着不松手，非说是你老公。”
她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老公，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啊老公，我要带你回家！”
许秀看着立牌，沉默了。
她隐约记得这是个流量小生，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但是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她知道自己是个颜控，平常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过说实话，这立牌上的明星看着也就那么回事，还没有李渊好看……等等，李渊？？
“夏夏！”许秀叫道，“我昨天没有对李渊怎么样吧？”
方夏“哼”了一声：“我把你带走了，你没来得及。”
“呜呜我的夏夏！”许秀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以后就别喝酒。”方夏苦口婆心地劝，“万一你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
许秀尴尬地笑：“我也不知道那饮料是酒做的啊……你放心好啦，我以后一定少喝酒，我心里有数！”
她起身洗漱，从桌上抓了两个小笼包就去上班了，还不忘将立牌夹在胳膊底下，给放回了商场外面。
商场的保安狐疑地看着她，她只能讪笑着，欲盖弥彰地说：“昨晚上风挺大的哈，把这立牌都吹到我家楼下了。”
到了医院，她才咬了一口小笼包，急诊室就来了七八个人，原来是路上有个司机醉驾，将油门当成了刹车，车子冲到了人行道上，撞伤了不少人。
幸亏事发地离医院不远，伤者很快就都被送了过来。
许秀丢下小笼包跑了过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扶着个满身是血的人焦急地喊着医生。
“医生，医生！”见到许秀，男人立刻朝她喊道，“你快来看看，他的腿好像断了！”
许秀招手叫来了护士，让伤者平躺到床上，粗略检查了一下：“没有生命危险——你是家属？”
“不是，”男人摇头，“我和他不认识，就是刚才也被撞了一下，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就赶紧扶着他过来了。”
“你也被撞了？”许秀猛地回头。
男人咧嘴笑了一下：“是啊，我都被撞飞了，爬起来一看身上什么事都没有，也是命大。”
“你快带他去检查！”许秀脸色大变，抓着一个护士喊道，“推个轮椅过来！”
男人还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受伤，医生你看他浑身都是血，还是先给他治吧……”
“快去！”许秀厉声喝道，“要是有内出血，你可比他危险多了！”
男人听了也有些害怕，乖乖地坐在了轮椅上，被护士推走了。
接着一整个上午，许秀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回到了办公室里。
她拿起凉透了的小笼包，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抬起头，看到李渊正站在门外。
“上午我过来，听护士说你在急诊室。”他手里提着一份便当，放到了桌上。
“上午有个大型车祸。”许秀说着，将便当盒打开大口吃了起来。
她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又忙了一上午，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闲下来，感觉手脚有些发抖，再不吃东西，怕是就要晕倒了。
“谢谢。”吃了几口之后，她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嘟囔着说道。
李渊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她面前：“再忙也要顾着你自己的身体的。”
许秀笑笑：“平常吃早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今天这属于意外。”
她打起精神问他：“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李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李渊摇摇头：“他恢复得很好，就是人有些躺不住，总念叨着想出院。”
许秀皱了皱眉：“等下午我过去看看，如果各项指征没有问题的话，出院回家静养也不是不行。”
“让他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李渊说道，“要是回了家，没有人约束，他说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李泽在这里住着，他还能每天来找她，要是他出了院，她那么忙，他说不准要多久才能再约她出来一次。
许秀听了就笑：“他那个年纪，也确实躺不住。你要是担心，等会儿我就将后果说得严重一些，吓唬他一下，他也就老实了。”
李渊正要说话，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许医生，警察那边过来了，想要找几个病人做笔录。”
“让他们再等等，”许秀不满道，“现在几个病人的麻醉还没醒，能问出什么来？那么多目击证人在呢，急着来找伤者做什么。”
小护士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又被她叫住了。
“上午我让你带着去拍片子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许秀问道，“就是帮忙送病人过来的那个。”
小护士的神情一黯：“刚拍完片子他就休克了，赵医生说他的脾脏肝脏全都碎成了一团，出血量太大，人……没能救过来。”
许秀愣了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护士走了，她坐在椅子上，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便当，实在吃不下了，将筷子放到了一边。
“你没事吧？”李渊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许秀勉强笑笑，“我们当医生的，早就见惯了这些，当初我实习的第一天，老师就说过，我们只是医生，不是神仙，要是想的太多，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
“但是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死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她低下头去，在嘴里塞了一大口饭，恶狠狠地说，“妈的，老娘明儿就调到产科去接生！”
话虽这么说着，下午她还是上了手术台。
李渊在病房里等了许久不见她来，便叫住一个护士问了，听护士说完，不由皱起眉头。
“你们的手术排班没有问题吗？”他问道，“许医生的工作强度未免太大了一点。”
“没办法，许医生的医术高超，许多病人都一定要许医生做手术呢！”护士说道。
“可这样许医生的身体能吃得消么？”李渊说道，“我中午过去的时候，她连早餐还没来得及吃。”
“医院嘛，忙起来就是这样。”护士说完，忽然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许医生的男朋友吗？”
李渊的脸上一热，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暂时还不是。”
“那就是追求者咯？”护士一脸八卦的神情，“之前那束花就是你送的吧？”
李渊一愣：“什么花？”
“不是你？”护士说道，“那就应该是别人送的了……我还以为是你呢！我告诉你哦，我们许医生人美心善，医术高超，可是抢手得很呢！”
说完，她就离开了病房。
李渊的心中升起一阵危机感来。
送花！他怎么忘了这个！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
第二天一早，许秀刚到医院，就看到办公桌上摆着一大束玫瑰。
“哎？”她有些惊讶，“这是谁送的？”
“就是VIP病房的那个帅哥啊！”护士笑眯眯地说道。
“李渊……？”许秀的脸莫名热了起来，“他送我花干什么？”
“当然是要追你啊！”小护士在一旁起哄，“许医生，这种帅气又多金的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住，等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别忘了请我们吃饭呀！”
“别胡说！”许秀板起脸来，“都忙完了吗，就在这里看热闹？”
她严肃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护士们一涌而散。
屋子里只剩下了许秀自己，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花，火红的玫瑰美丽而妖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呢——之前病人出院之后为了感谢而送她的百合不算。
只是李渊……
她想到男人冷峻的眉眼，每次见到她，他都只是问一些和弟弟有关的问题。
他真的是在追她？会不会他根本不知道玫瑰的含义，只是想谢谢她救了李泽的命？
“不可能。”
林妙妙听了，断言道：“没有男人会犯这种错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玫瑰的含义？夏夏你说是不是？”
方夏一个劲儿地点头：“没错，他就是想追你！”
“可他平常见了我都不怎么笑的……”许秀迟疑着说道。
“那是他天生不爱笑。”林妙妙说道，“这样，你要拿不准的话，就试探一下他。”
“怎么试探？”许秀呆呆地看着她。
林妙妙神秘一笑：“交给我吧！”
次日，许秀照常上班，只是今天的病人格外多。
“许医生，我肚子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眼前的男生是标准的小奶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同学，你挂错号了吧？”许秀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许医生，别人都说你的医术最好了，你就帮我看看吧！”男生说道，“我还是学生呢，再重新挂号要多花一份钱的。”
“我这边可以帮你退了。”许秀抬眼，看到李渊就站在门外，正透过玻璃看向这边。
男生也注意到了，撒娇道：“许医生你就帮我看看嘛，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
他一把掀开了衣服下摆，拉着许秀的手就往他的腹部摸：“真的很疼的，求求你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秀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认真地各处按了按：“这里疼吗？这里呢？”
该说不说，他的身材真不错，一看就是平常有好好锻炼身体的。
她按了半天，男生支支吾吾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痛，她猜大概率是不小心跑岔了气。
“不用开什么药，”她说道，“回去好好歇着，要是再疼起来，再来医院检查就行——记得别再挂错号了！”
“我知道了，谢谢许医生！”男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朝气满满的样子。
他走出门去，与李渊擦肩而过时，挑衅地冲李渊笑笑。
“这位大叔也来看病吗？”他说，“你这么大年纪，确实会经常生病呢！”
大叔？
李渊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许秀不给他看病，他拉着许秀的手让她摸他！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简直不知羞耻！
就这样的身材，也好意思让许秀摸？！
“昨天太忙了，我没来得及去李泽那儿看看，等会儿我就过去。”许秀见他进来，对他说道。
李渊在她面前坐下，径自脱掉了外套，也不说话，一颗一颗将衬衫的扣子解开。
许秀：……？
“你要干嘛？！”许秀质问道。
李渊已经将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也解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疼。”
“……哪儿疼？”
“这里。”
李渊抓着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腹肌上。
许秀无语：“李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多摸了两下。
手感真好啊……
“许医生，二十三床的病人找……”
小护士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又退了出去：“没事没事，我能应付得来！”
许秀触电般地移开了手，脸红了个透。
“那个……有、有病人找我。”她磕磕巴巴地说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留下李渊独自坐在诊室里，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耳朵尖也已经红透了。
……
之后她仍旧每天都能收到一束花，羡煞了一众小护士。
李渊从不说是他送的，只是找她找的更频繁了。
她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默等着，等她忙完了，再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李泽也在医院足足住了三个月了，有几回许秀从病房外面经过，都听见他在里面哀嚎。
“出院，我要出院！”他喊道，“我早就恢复了，现在参加个铁人三项都没问题，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不行！”李渊冷漠地说，“在家住和在医院住着又有什么区别？我让人把你的卧室都搬过来了，反正你在家也是整天不出门，把这里当成家就可以了。”
“谁家好人把医院当成家啊，哥，你要是想追许医生，你自个儿住个院不好吗？为什么要我住院啊！”
“我才不会生病。”李渊冷冷说道。
李泽到底还是有些怕他，许秀过来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提起出院的事，反倒满脸笑容地给李渊说好话。
“许医生，我哥没有惹你生气吧？”他说道，“他平常都不和女人说话的，根本不会讨女孩子高兴。”
李渊在一旁没说话，不过看着李泽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你之前喜欢的那辆车，回去就开走吧。”
许秀从病房出来，听见李渊在里面说道。
她回了家就对两个闺蜜哀叹：“你们说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不表白啊？他不说话，我又不好太主动，否则万一误会了多丢人？”
“是不是他也在犹豫啊？”方夏说道，“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顺风顺水长大的，估计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他可能也担心你不喜欢他，万一表白了被你拒绝多没面子。”
“不错，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人都开窍了。”林妙妙赞许地揉着方夏的脑袋。
比之许秀这边的毫无进展，方夏和李潜的关系可谓是发展神速，李潜天天去方夏的私房菜馆里吃饭，连方爸爸做的蛋炒饭都吃得那叫一个香，把方爸方妈哄得眉开眼笑，两家人也都见了面，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我脑子进水了会拒绝他，”许秀嘟囔道，“你不是都问清楚了吗，这人没有什么绯闻，也没有不良嗜好，平常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钱，现在整个李家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最主要的是长得还好看，这样完美的人，我何德何能能遇上？”
“看来行善积德还是有用的。”她一本正经地说。
“他不主动你就主动点呗，”林妙妙说道，“你明天晚上就约他出来，打直球问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就完了。”
“这样也行？”许秀睁大了眼睛，“可你之前不是说女孩子要矜持，就算再喜欢，也只勾引不追求吗？”
“你这又不是追他，就是推一把而已。”林妙妙说道，“我看他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简直连李潜都不如。你们再这样耗下去，夏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俩手还没牵上呢！”
“行，”许秀咬了咬牙，“那我明天就问他！”
她给李渊发信息：“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李渊秒回：“我去接你！”
林妙妙在一旁看着，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说有戏！不过秀秀你要把持住哦，恋爱讲究的是推拉，你问他喜不喜欢你，这是拉，得到答案之后，你要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他说话，这是推。”
“等他沉不住气了，再来问你的时候，你就说他给你的感觉和别人都不一样，这又是拉——总之就是别太快答应他。”
她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人啊，对于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是永远都不会珍惜的。”
……
第二天晚上，李渊开车带着许秀，来到了之前的那家大排档里。
原本他想要定一家西餐厅，但许秀觉得自己有些怯，想着在熟悉的地方，或许更能鼓起勇气来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今天两人来得有些早，大排档里还没什么人，许秀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两瓶啤酒。
“我记得方夏说你不能喝酒的。”李渊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酒量不大好，但是还是能喝一点的。”许秀说。
她发现即使坐在这里还是有些怯，想要喝点酒来壮胆。
“好吧。”李渊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菜端了上来，许秀先倒了两杯酒，与他碰了碰：“干杯！”
“干杯，”李渊喜欢看她这幅放松的模样，“多谢许医生救了李泽的命！”
“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许秀连连摆手，一饮而尽。
许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脑子都有些晕。她没有一上来就问李渊喜不喜欢自己，而是与他说了不少无关紧要的话。
“你的身材真不错，平常经常健身吗？”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迷离地看着李渊，说道，“腹肌很棒哦~”
李渊的耳朵有些红，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有在健身。”
“手感也不错，嘿嘿。”许秀傻笑起来。
李渊有些雀跃：“我的胸肌练得也很好的。”
许秀煞有介事地点头：“看着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
李渊愣住了：“你……你想摸？”
“不行？”许秀挑眉。
“当然、当然可以。”李渊强忍羞涩说。
“嘿嘿嘿。”许秀听了，伸手就要去抓。
李渊满怀期待地坐直了身子，却看见她的手转了个弯，摸上了服务员的手。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许秀色眯眯地说道，“过来让我抱抱……”
服务员年纪不大，闻言对正炒菜的老板娘喊了一嗓子：“姐，许医生又喝醉了！”
老板娘听了就笑：“你就让她摸摸吧，等会儿别跟她走就行！”
许秀那边还挣扎着想要去抱她，李渊一把将她按住，连声对服务员道歉。
“抱歉抱歉，她喝多了，我这就带她走！”他说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到了桌上，半托半架地把许秀带了出去。
“我才没、没喝多呢！”许秀嘴硬，“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抱她！”
李渊哭笑不得：“不能随便抱别人的。”
他也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问她：“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然而许秀根本不听他的话，反而嘿嘿笑着，反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长得也、也好看，”她说道，“胸好大啊……”
她的手在李渊的胸前摸了摸，还捏了一把。
李渊的身子一僵：“许秀……”
“你也不让我摸？”许秀嘴一憋，就要哭了，“你们都不让我摸？”
“让让让！”她整个人都挂在了李渊的脖子上，李渊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抱着她，另一只手去摸手机，想要给李潜打电话，让他告诉方夏来接人。
“这还差不多。”许秀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胸前，对他上下其手。
李渊去拿手机的手又收了回来：“许秀，我……”
话没说完，许秀就亲上了他的下巴。
亲了半天不见他动作，许秀疑惑地抬起头：“你……不会？”
不等他回答，她信心满满地说：“没……没事，我会，我……我教你！”
李渊眸色沉沉：“你确定？”
许秀不说话，只是胡乱在他脸上亲着，手也向他的衣领伸去。
“解不开。”她半天都没能解开衬衫的纽扣，委屈地抬头看着他。
李渊低低地笑了一声：“别着急。”
……
许秀再醒过来的时候，喉咙里干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刚发出一个音节，水杯就贴心地递到了她的唇边，温热的蜂蜜水及时缓解了她的干渴。
“谢谢。”她说。
“不用谢。”
男人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李渊正在床边俯身看着她。
他的手里拿着水，脸上带着笑，最重要的是——
许秀立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果然也没有穿衣服！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渐渐浮现在了脑海，她伸头看了一眼，从门口到床边，两人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她呻吟一声，用被子蒙住了头，打算装死。
偏偏有人不让她装死。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李渊问道，“医院那边我帮你请过假了，你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
“这不是重点吧……”许秀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下传了出来，“我、我昨天喝醉了……”
“但我没有醉，”李渊将被子拉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今年三十岁，单身，手中有几家公司和一百余处房产，家中的亲人虽然不少，但是除了李潜一家和李泽，平时都不太会接触得到，更不会与母亲一起住，你不用担心婆媳问题。”
“许秀，”他说，“我很有钱的，律师团队也很厉害，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想救人就救人，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许秀看着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妙妙说什么来着，妙妙说，你就只问问他喜不喜欢你，别太快答应他……推拉……
她倒是没有答应他，只是……
“你喜欢我吗？”她干巴巴地问道，“我就只是个小医生而已，像你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会来追我啊？”
李渊笑了起来。
“你觉得我完美，”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是因为我对你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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