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周末,小焓便被厉明赫送走了。
送走小焓之前,厉明赫再三跟司丝保证分开只是暂时的,按照国外医生根据她现如今的病情给出的判断,最多两个月,她的病情就能得到缓解,到那时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和司丝、小焓组成三口之家,一直以来都是厉明赫所期待的,多少个难眠的日夜,他都因为幻想着有可能得到她们的认可而觉得振奋。
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个从未爱过他的女人,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存在。
可厉明赫到底是低估了司丝现如今的病情,单就他没发现司丝‘自残’这一条就已经算是极大的疏忽。
临近出国的前几天,一直没出现的陆意白终于按捺不住来到了望海别墅,这天他来得极早,似乎是有意要避开司丝。
深邃微白的天幕中还散着星子,靠海的山巅依旧笼罩在一片薄明之中,雾霭缭绕。
书房里没有开灯,里面一站一坐有两个男人,他们一个站在窗边沐着即将冉冉升起的朝阳,一个隐匿于黑暗中,手里点着烟,那微红一点宣告了他的存在。
外面正在涨潮,巨浪被海风带起,残忍地吹打在海岸礁石上,支离破碎,陆意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沉声道:“关于司丝,你有什么打算。”
厉明赫没说话,手里的烟一点点燃尽,他却一口未抽,就这么一直捏着。
过了良久,厉明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两本红色的证件。
彼时天光渐亮,阳光照在办公桌上,将证件上的大字照得一清二楚,明晃晃仿若在宣告着什么。
陆意白瞳色微沉,他缓步过去将证件拿在手里,待看清里面的内容,他冷嗤一声,不辨喜怒道:“照片P得不错。”
证件被人无情丢回到桌面,上面红色背景的双人照分外刺眼,一男一女并肩笑着,像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可知情人都知道这二人笑容背后的含义截然不同,心怀憧憬的只有厉明赫一人。
厉明赫面无表情地把证件收好,看着他宝贝的模样,陆意白嘲讽道:“厉明赫,我还从不知道你是个做事这么不计后果的人。”
厉明赫仿佛没听到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贯温润的脸上泌出丝缕冷戾,陆意白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厉明赫,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关于司丝,我从没打算有任何让步。”
厉明赫不后悔背着司丝做了这件事。
陆意白是救过她的人,池骁得到了她的偏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和她之间只有欺骗,从前是朋友,现在连这一层关系也没有了,他甚至连被她恨得资格都没有。
而如今,他们之间终于又有了一丝牵绊,从此以后,她便是他厉明赫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
陆意白冷笑,“呵,巧了,我也是。”
明目张胆地挑衅,厉明赫俊脸顿时沉了下来,眉头紧锁,表情森寒入骨。
与他不同,陆意白笑得更加放纵,“你别急着变脸,我今天来并不是来和你争辩宣战的。”
“大哥,一直以来我想要什么你一清二楚,我不信你猜不到我今天的来意。”
一声‘大哥’表明了态度,厉明赫能感受到陆意白的退让,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司丝这件事上,他确实对不住陆意白,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同意陆意白的建议。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互不退让,陆意白又道:“大哥,从前我们不是没有共享过一个女人,我们兴趣一致,喜好相同,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好兄弟,我们实在不应该在这种关系到你我今后幸福的关键时刻出现分歧,况且这次我们不是分享,我们都爱着她,都想要好好呵护照顾她。”
“她是你的女人,也是我的,将来她同样可以共同属于我们两个人,多一个人疼爱她没什么不好,大哥你觉得呢?”
厉明赫沉默不语,有一句话陆意白其实说得没错,他确实有考虑过陆意白刚才提出的建议。
陆意白是什么脾性作风,厉明赫比谁都清楚,陆意白不会放手,正因如此他才不得已背着所有人先一步明确了他和司丝的法律关系。
他深爱着司丝,能够独占她当然最好,可他知道这需要以无休止的争斗为代价,他们之中若是最终有一方得胜还好,若是两败俱伤,等待司丝只有深渊和死亡,他们家族的长辈不会放过她。
独占和妥协在心中拉锯,经过无数次崩溃,厉明赫最后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可他到底还是渴望独占司丝。
他哑声道:“她不会同意的。”
这种有悖伦常的关系,她不会接受的,纵使他同意陆意白加入进来,她也一定不会妥协。
陆意白最是了解厉明赫,见对方没有激烈的反驳,他便知道对方已经动心了。
他笑着反问道:“那她同意嫁给你了吗?她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拥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了吗?她不知道,可你不还是瞒着她做了?”
“大哥,你放心,这件事虽然对我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我知道这对司丝来说有多荒谬,我不会现在跑去她面前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很聪明,慢慢来她总能想明白,然后接受我们。”
厉明赫依旧没说同意,陆意白气定神闲道:“大哥,我们同样放不下她,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不如早些达成共识讨得她的心。”
“司丝心里爱着谁你不会不知道,从始至终,她心里只有过池骁,你看她新书最后的结局就知道了,哪怕受了那样的苦,她还是期盼着能和池骁圆满在一起。”
“大哥,你知道的,池骁还活着,重度烧伤,但人已经醒了。”
“你说如果这时候池骁跟她道歉,乞求复合,卖惨博同情,心软善良的她会不会拒绝?”
想到这种可能,厉明赫垂在身侧的拳头陡然握紧,两个男人无声僵持着,最终在陆意白的叹息声中终结。
“司丝马上就要醒了,我去给她准备早餐,待会你去叫她起床。”
说完,陆意白就要离开,在他踏出书房的前一刻,厉明赫终于妥协,“这件事现在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她如今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受不得刺激。”
陆意白脚步顿住,思及司丝的病情,他眸中闪过一丝痛色,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轻松的姿态。
他笑道:“当然,我们谁都不想看到她出事,但是同样身为她的男人,我有看望照顾她的权利,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搬过来,但你也不能妨碍阻挠我和她见面。”
说罢,陆意白走出书房,径直往楼下走去,厉明赫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表情晦涩痛苦。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书房拐角处逃一样跑开的人影,她披散着濡湿的长发,惨白的小手紧握着衣领,她不停地颤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慌。
……
自从知道司丝身患抑郁症,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自残的情况后,厉明赫总会有意无意地打开司丝房间的摄像头看她在做什么。
陆意白离开后不久,厉明赫压抑痛苦的情思倏然变成了翻江倒海的思念,他打开电脑,指尖动作急切,浑身肌肉紧绷,那是他竭力压制不让自己爆发跑去她身边吓到她的证据。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画面赫然是司丝的房间,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司丝这会应该还在睡,厉明赫渴望看到司丝的睡颜,他不舍得上去打扰她,只能借用这样的方式慰藉相思。
可画面中并没有司丝的身影。
厉明赫心脏‘咯噔’一跳,迅速切换镜头。
卫生间也没有人,天光大亮,地上溢出的片片水渍映着初升的朝阳,颜色红得像血。
心慌无限被放大,厉明赫下意识握紧了鼠标,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每呼吸一下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紧张。
她不在房间里!
她去哪了?!
厉明赫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冷静,这里是望海别墅,她走不出去,她也答应了他不会离开,他手里还有小焓,她一定还在别墅里。
他不能慌,只要查看监控,他就能找到她。
指尖飞速跳跃,眨眼间,屏幕上的大屏就切换成了十几二十个小屏,一个接一个跳跃着,把别墅的角角落落全都展现了出来。
可画面中一时半会仍不见司丝的身影。
手心里浸满了冷汗,鬼使神差地,厉明赫拖动鼠标往回播放了司丝房间的监控视频,这一看不要紧,里面的内容直接把厉明赫推入了无边炼狱。
监控画面从厉明赫半夜离开后开始播放,在他离开后不久,司丝就惊醒了,她像只被吓到的小动物猛然坐了起来,呆愣一会又重重摔落在床上。
监控音量慢慢调高,厉明赫听到了她的呜咽克制的哭声,她攥紧了被角,本能地压着调子,连放声大哭都不敢。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停地往外涌着泪水,她仿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神被恐惧占据,任由泪水沾湿了整张脸。
厉明赫的心不断下沉,呼吸也越来越艰难,他竟不知道她在凌晨两点多就醒了,他不知道过去许多个夜晚她是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
痛苦伤心,独自一人蜷缩着舔舐伤口,惊恐地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此时此刻,厉明赫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了对于司丝来说,留在他身边有多痛苦。
视频倍速前进,画面中天光慢慢变亮,司丝终于掀开被子下床,摇摇晃晃去了卫生间。
厉明赫心被提了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手指轻点了几下,卫生间里的画面紧接着跳了出来。
可他看到了什么……
监控视频里的她把浴缸里蓄满了冷水,整个把自己泡了进去,五官浸没其中,彻底将她淹没。
监控画面上的时间飞速跳跃,一分钟、两分钟……她始终没有从水中出来,时间久到让厉明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表情也彻底僵住了。
她在做什么?
她这是在做什么?!
无边寒意渗入四肢百骸,司丝的举动让厉明赫陡然想起了她过往的异样,她身上总是湿漉漉的,她突然很喜欢洗澡……
她竟用窒息这种方式来折磨她自己!
她不是没有自残,是他疏忽了!
心脏剧烈收缩,面庞也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厉明赫猛然站了起来,她可能出事了,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而就在此时,监控画面中又出现了司丝的身影。
那是他书房门口的监控拍到的画面,就在他和陆意白商议共享她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
她听见了,她什么都听见了……
她是怎么想的?
厉明赫的心早已痛到了麻木,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惊惶万分、不可置信、她脸色白得吓人,她像是被恶鬼追一样地逃走了。
她逃去了院子里,在即将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调转了方向,跑去了泳池,她站在深水区的位置,犹豫了一会,之后毫无顾忌地跳了下去。
水花溅起的那一刻,时间显示是在十五分钟之前。
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不!
惊悸争先恐后而来,厉明赫疯了般冲出书房,他已经吓得没了理智,他甚至连乘电梯都忘了,就这么直接从就近的楼梯跑了下去 。
经过一楼客厅的时候,陆意白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怎么……”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他就看见了厉明赫似疯似魔的表情,厉明赫脚上甚至连双拖鞋都没有,他就这样急冲冲地消失在了眼前。
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钻了出来,陆意白重重打了个哆嗦,背后阵阵发寒,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缠着心脏,不断收紧。
下一刻,陆意白丢下手中的锅铲,也跟着跑了出去。
陆意白追过去的时候,厉明赫已经跳入了泳池中,他一声声大叫着司丝的名字,每一声都带着浓浓无法散去的颤抖和哀求。
而那泳池中央,司丝正面朝下泡在里面,一动不动,长发围绕着她飘散开来,随波晃动,而她似乎已经没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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