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狱中,金发碧眼的男人静坐在草席上,身上几乎被血染透。
“卡洛!”
门外传来呼喊,巫医抬头,对上了少女满是担忧的眼睛,心脏重重一跳,熟悉的悸动无法控制,他好像又回到了在这个世界初见她的那天,无论过去多久、换了多少具皮囊,他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
巫医知道,以司丝如今这具身体的情况,她不该做出这样的表情,可偏偏所有的感情她都是那么的明显,他想这应当是她的真情实感,她潜意识里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关心在意着他。
巫医心中止不住欢喜,他想司丝大概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感情的事向来无法控制,就比如他自己。
他来这里本想着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疏离关系,辅助她完成任务早点回归她自己的世界,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绊多生事端。
可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对她好,在感觉到她对他的依赖信任后,更是有些忘形,做了些在他看来出格的事。
狱门一打开,司丝立刻焦急跑了过去,“他们打你了!”
巫医早已起身收拾好了情绪,恢复如常,他扶住司丝的肩膀,露出浅淡的笑容。
“我没事,都是小伤,是我脾气太差惹恼了他们,倒是你,司丝,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又没按时吃饭吗?”
司丝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你呢?他们给你吃东西了吗?我偷偷给你带了食物。”
话落,她就将藏在口袋里的甜面包塞到了他手中,小声说:“对不起卡洛,这次好像是我连累了你,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面包用手帕包着,上面还残留着司丝的体温,拿在手里一路暖到了巫医心尖,他笑得更加柔和,却也不免担忧。
他握住司丝的手,“司丝,你不用担心我,我被抓起来原因不在你身上,你不要为了我费神,照顾好你自己,按时吃饭……”
暗处,听着二人的对话,罗慕路斯匿于阴影中的面容被阴翳覆盖,如死潭一般的眼睛紧盯着里面二人交握的双手,眼底风暴狂涌。
司丝似乎并不知道他卑鄙的躲在后面偷听,亦或者她知道但并不认为重要。
她问巫医知不知道她被抓回来的原因,问她是不是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她让巫医找到机会就逃跑不要管她,言简意赅,情真意切,谁疏谁近一听就能听出来。
嫉妒和悲恸在罗慕路斯心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心撕扯成碎片,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在司丝心里他是杀害伤害她的凶手,巫医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明明剜心那天巫医也在现场,巫医把她带回去才是另有阴谋,他想用她充满光明的躯体修炼邪术,她为什么就看不清楚!
他才是真心想对她好的人!
他爱她。
罗慕路斯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今天这些事,他将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乞求她,尾随在她身后偷听她和别人互诉衷肠,他向来高高在上,如今却为了她和自己的守将争夺缠斗,将正事抛在了脑后……
二人的交谈还在继续,罗慕路斯被嫉恨绞缠着心再也听不下去,他挥手示意狱卒将司丝带出来,自己先一步离开,他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不能见她,否则一定会吓到她。
……
自从和巫医见过面后,司丝就没有再绝食,无论是什么食物,只要是送到她面前的,她都会面不改色的吃下,按时休息睡觉,像巫医说得那样有在好好照顾自己。
这段时间,罗慕路斯都没敢去打扰司丝,他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某种平衡,害得司丝变成和之前一样惊颤恐惧。
强行压制住的思念和爱意越积越多,满心嫉妒也无处发泄,罗慕路斯被折磨的几近疯魔。
他想见她,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回到过去一睁开眼就看见她对他笑。
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这天夜里,罗慕路斯学着人类把自己关进了酒窖里,出来时他已经满身酒气,面色薄红,连走路都有些步履不稳。
夜深人静,是血族狂欢的巅峰,同时也是人类进入梦乡的时刻,司丝也不例外。
房门紧闭着没有开合的迹象,一阵微风拂动,罗慕路斯出现在了司丝的房间里,他站在她床边,眼神迷蒙。
不多时,他俯下身,积蓄着力量和压迫感的身躯挡住月光,将司丝整个笼罩在了身下。
他看着她,满眼眷恋贪婪,他用手指勾缠住她的长发,细细嗅闻着她的味道,一颗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
“司丝,你还活着,难怪我找不到你的灵魂,你还活着,太好了……”
罗慕路斯喝了不少酒,故意把自己弄成醉醺醺的样子,却并没有醉到人事不省。
他承认自己很卑劣,他不敢直接来找她,只能借着酒劲将思念和感情宣泄出来,这样哪怕她待会醒来发现了他,他也能把罪责归结到酒精身上。
甚至,他还有些期待她能快点醒来,醒来和他说说话。
他喜欢她,他真的好喜欢她,在她梦里的那十年,他体会到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他从不知道和喜欢的人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原来是一件那么令人愉悦振奋的事。
那是她的梦,是她期盼渴望的一切,如今也是他的。
睡梦中,司丝的脸色透着诱人的红润,她看起来已经没了几天前的虚弱,罗慕路斯欣慰的同时心中的妒火也在叫嚣燃烧,他不知道司丝为什么那么听巫医的话,他们前后不过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哪里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背着他谋划了什么。
司丝的唇瓣水润饱满,她微张着小嘴,里面的小舌若隐若现,罗慕路斯看到后喉结微动,眼色幽暗,忍不住想在上面轻咬一口,他浑浑噩噩地靠近,最后却没这么做。
他其实明白,没经过她允许的触碰都算是侵犯,他如今连出现在她面前都不敢,又怎么敢再侵犯惹恼她?
他只能靠不断缩减两人的距离勉强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合上眼睛,捕捉着她的呼吸,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罗慕路斯身体稍一前倾就能亲到她。
司丝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将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把推开。
她没立刻尖叫闪躲,却还是很怕他,尤其她看清了罗慕路斯如今的这张脸、这副样貌,他不再是瘦削的东方少年,而是曾经令她一见了就紧张恐惧的血族帝王。
四目相对,停顿了两秒,罗慕路斯慢慢从地上起身,他并未上前,站在床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并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见面这么快终结。
司丝立刻坐了起来,小手攥紧了身上的薄被,屏住呼吸镇定下来,问:“你怎么会在这?”
罗慕路斯缠绵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思索片刻,“我来看看你,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会话了。”
男人满身酒气,勾着笑,两颊红晕,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削弱了强势和霸道,但他满身的攻击性仍不容忽视。
司丝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
罗慕路斯抿了下发干的唇,慵懒嘶哑的嗓音里多了丝委屈,“可是司丝,上次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复,我等了好久,一直等,一直等……等的睡不着觉,为什么不来找我?”
前几天无疾而终的问题被重新提起,司丝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罗慕路斯并不意外,他冲她苦笑着,“司丝,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脑子里都是你的身影,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也是你,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一直画画,我怕我忘了你,我以为你死了,司丝我给你画了画像……”
也许是罗慕路斯太过狡诈,也许是迟到的酒精发挥了作用,罗慕路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将里面的画纸取出来之后,他的眼神已经略有些失焦。
他咧了咧嘴,冲司丝露出个痴痴的笑容,“我把你们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走哪里都带着。”
他走过去,把画送到司丝手边,她不肯接他就强硬地抓着她的手让她拿着,“司丝,你看一下我画的。”
“放手!你喝醉了,别拉着我!”
“不,我没喝醉,司丝,我很清醒的。”
罗慕路斯倔强地不让她挣脱,眼神痴迷,“你看看这张画,很漂亮对吗?我画了好几遍才满意,但仍旧觉得没你好看,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对着它看好久,我好想你。”
“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的希芙拉,她聪明又可爱,我们把她带回到我们身边好吗?她总喜欢粘着你,夜晚也挤在你身边不准我抱着你,好几次我都想把她丢出去,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但我忍住了,因为她真的好可爱,我好喜欢我们的女儿……”
“司丝,你也很喜欢她的,你喜欢她甚至超出了对我的感情,你忍心将她抛下吗?她会哭的,一直哭……司丝,你最心疼她了不是吗?你不会让她一直孤单等下去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希芙拉?”
长篇大论只换得了司丝冷肃的问句,罗慕路斯呼吸一窒,下意识错开眼不敢看她,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清醒冷静,她不是最重感情的吗,伊泽那样对她她都将人放在心上,怎么自己的女儿就不行?
司丝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梦里的事,是你动了手脚。”
司丝话音笃定,罗慕路斯慌了神,眼中的迷蒙骤然消失,“司丝,我……”
解释被司丝打断,“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用了魔法,你做不到喜欢我就用梦骗我是吗?”
“不是的!”
罗慕路斯满心慌乱,被人误解无法澄清,他控制不住拔高了声调,“司丝,我没想骗你!我是喜欢你的,我承认我为你编织了梦境,可我这么做只是想替你实现愿望,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我想让你快乐,我只想要你快乐,我没别的企图!”
“司丝,我真的喜欢你,我说过很多遍,为什么你总不肯相信我?我不信你感觉不到!”
‘喜欢’两个字从罗慕路斯嘴里说出来,司丝听到突然有点想笑。
从他们确定了伴侣的关系到她被绑架坠崖,中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从没对她说过喜欢,一直以来都是她厚着脸皮索吻询问,而他笑笑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定。
他第一次说喜欢她,是在去往王宫剜心的路上,即便在那时他也存了骗她的心思,说出的话没几分真心。
司丝神色冷漠,用没有什么情绪的嗓音问:“你说的喜欢,就是亲手剖开我的胸膛抢走我的心脏给别人吗?”
问完,她的手突然挣脱,将手里的画丢在了地上,“你何必装出这副委屈的样子胡说八道?你现在又来说喜欢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我能给的尽量给,给不了的你也别浪费时间早想办法,这样对我们都好。”
司丝的眼神很是平淡,没有任何罗慕路斯想象中的憎恶和怨恨,就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之间只有不堪的交易。
罗慕路斯慌了神,紧绷着身体握住司丝的肩膀,他急切道:“我没有!司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司丝,我……”
“停停!”
一句话反复多少遍,司丝拧眉打断了罗慕路斯的话,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也喜欢艾莱娜吗,伊泽为了她厚着脸皮跟在我身后,他失败了就换你来是吗?”
“还有卡洛,就因为他救了我对我好,所以你就把他也抓了起来,是不是在你们看来对我好的人都有罪?就因为我是东方人,我就不配得到自由、活该被你们利用戏弄是吗?”
不带任何情绪的问句往往比恨极时的怒吼更伤人,这不是她理智全无时宣泄怨气的出口,而是她的真情实感,没有爱也没有恨,她很清醒,只想逃离。
罗慕路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也明白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她最喜欢最信任他的时候,他亲手杀了她,如果换成是他,他大概也不会再信任对方。
可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https://www.bqduo.cc/biquge/132_132164/c3504121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