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秋小心推开房门,正房一片漆黑,说是漆黑也不尽然,偏房门没关紧,些微光亮从门缝倾泻而出,光束落在地板上,像是在指引他过去。
鬼使神差,秦惊秋放缓了步子走了过去,他推开门,膨胀的湿热水汽紧接着扑面而来,舒缓了被冷风吹得发干紧绷的肌肤。
屋外,肆虐逞凶的狂风一声连一声怒吼。
屋里,潺潺水声悦耳动听。
原来没睡。
秦惊秋目光及至身侧,窗户上的遮光绒布放了下来,严丝合缝将屋内屋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是因为要沐浴,所以放下了帘子吗?
应是如此。
秦惊秋心下稍缓,能沐浴就该没事。
屏风后,不成调的小曲时断时续,听不出是哪里的曲风,但能听出沐浴之人心情不错,搞怪俏皮,和她一贯的性子相符。
秦惊秋听着翘起了嘴角,深色的眼瞳里盈出轻笑。
烛火氤氲,将人影打在金丝楠木山水屏风上。
秦惊秋目光不自觉移至上面,细碎的光映在眼底,他慢慢无法移开视线。
眼前之人披散着长发,身形微侧,琼鼻细颈清晰可见,扬起的手臂亦曲线优美,婉转动人……
怪异的感觉在秦惊秋心里悄然蔓开,愣神片刻,待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将头低下。
视线像是触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心脏跳得极快。
慌张懊恼显而易见。
他在想什么?!
他竟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女子的娇媚,这明明是小将军!
他是疯了吗!
洗去一身疲惫,司丝指使着923将洗澡水里的血丝消除干净,随后慵懒勾起浴巾从浴桶里跨步而出。
纤细的影子又映在了屏风上,秦惊秋不经意间瞄到,再也无法淡定留在这。
既然确定了人没事,他就该离开了!
秦惊秋扭头就要走,说来也是巧,因着失血过多又泡澡太久,司丝一只脚刚着地就有些目眩,手下意识撑住屏风,肩膀撞上去,屏风受力倒下,发出一声巨响。
秦惊秋本能扭头,四目相对。
“你怎么样!”
“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惊呼几乎同时响起,话音未落,司丝火速抽过架子上的里衣裹在身上,大惊失色。
923从旁调侃,【胆小的样,小孩都没发育呢,搓衣板似的,前后左右和秦惊秋一模一样,有什么好遮的。】
司丝啐了他一口。
来人了也不吭声,还幸灾乐祸,她严重怀疑这货是故意的!
一开始听她说要女扮男装时他就阴阳怪气,没曾想他一直憋着坏,也亏得她一贯警惕先把浴巾围在了下半身,要不肯定露馅!
秦惊秋也确实没多想,他低垂着脑袋,脸色发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什么,除了被抓包的紧张,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白。
白的晃眼。
他知道京中公子皆娇生惯养,肌肤娇嫩,他亦是肌肤偏白之人,平日虽觉得她面色过于白润,却也没多想。
如今见到她身上肌肤,他才惊觉她好像都晒不黑。
每每习武过后,汗水淋漓,她白嫩的面皮上总会泛着一层红晕。
无端,秦惊秋想起个词——面若桃花。
然而这也是形容女子的。
走神的功夫,司丝已经将里衣穿好,走到了秦惊秋身侧,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皂角的清香随着蒸腾的水汽钻入鼻息,念及刚才所想,秦惊秋突然一阵紧绷,后退半步,结结巴巴,“没,没事。”
司丝看了看秦惊秋的神色,忽生讶异。
这小古板是羞了?
都还是小孩,司丝自然不会往有颜色那处想,她只觉得有意思,怎地脸皮薄成这样,看个男人膀子也红脸。
这要不锻炼锻炼,以后有人给他送美人使美人计可怎么办。
这得从小调教啊,深谙此道才可百战不殆。
司丝沉思片刻,不多时有了决断。
便先从她这个大哥开始吧,之后等他再大些就给他房里送几个妙龄美人,嘿嘿……
于是,她手臂一挥勾住秦惊秋脖颈,学着花街柳巷戏耍游玩的公子哥,勾着笑凑近道:“没事还来,那就是想你大哥我了,好弟弟,咱们有几日没见了?”
秦惊秋身子僵得像块石头,一股热气从脖子涨到脸,一动不敢动。
好软。
他身侧的人好软。
秦惊秋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像被一团软乎乎新弹的棉花裹住,带着灼人的热意,让人无所适从。
秦越冬也时常窝在他怀里,可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秦惊秋脑袋里像是灌满了浆糊,想躲又不敢用力将她扯开,老实算好二人分别的日子,开口回道:“五日。”
司丝故作惊呼,“竟有五日了吗?怪不得为兄这般思念你呢。”
“快让为兄好好瞧瞧你。”
说着,司丝勾着秦惊秋下巴扳过他的脸,细细打量,“嗯,面色红润,肌肤细腻,好一个俊俏小郎君……就是吧,这眼下乌青、眸中泛红,想来是连夜无法安睡,苦熬所致……好弟弟,你这可是思念为兄思念到夜不能寐?”
确实夜不能寐。
短短一会功夫,秦惊秋心情几经起伏,这会被说中心思,他耳尖冒红,呼吸不畅,“天,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话落,他推开司丝的手臂,利落扭身和她分开。
秦惊秋本就劲大,眼下被调戏逗弄更是无暇控制力道。
就这一下推搡,司丝感觉背后有一股热流淌了下来。
她心道不好,扯到伤口了!
司丝乐极生悲僵在原地,本想再逗弄一会秦惊秋,如今也不打算再留人,只盼他快些出去,好让她快些处理伤口。
血要再这么淌下去,她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秦惊秋却止步回头,直直望向了她。
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丝腥味,他几乎瞬间就嗅出了那是什么。
是血。
脸上的羞赧红晕霎时退了个干净,他心提了起来,“你受伤了!”
司丝冷不丁被质问,语塞片刻,压着心虚故作不解,“你说什么?受伤?没啊。”
她在撒谎。
秦惊秋笃定,“你伤哪了?”
司丝后退半步,“什么伤哪了?”
秦惊秋板着脸,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直接上手。
司丝急呼,“哎哎——怎么回事你,先是偷摸猫着看你大哥洗澡,这会又来扒你大哥衣裳,怎么你?想以下犯上?”
司丝话刚说完,秦惊秋突然顿住动作,攥着她手臂,面色严肃,沉声解释,“我没偷看你洗澡,也没想以下犯上。”
司丝张着嘴,尴尬轻咳一声,“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受伤,我闻到血味了。”
司丝头疼无奈,仍不肯承认,“什么闻到味了!你当自个长了狗鼻子?你闻错了,什么都没有!”
可秦惊秋却已经摸到了她的肩膀。
手上一片滑腻,秦惊秋沉下目光,手往司丝面前一送,“这是什么?”
秦惊秋掌心明晃晃的鲜红很是刺眼,他紧盯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小小年纪周身凛然威严便不容小觑。
司丝心惊的同时突然觉得自豪,她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好吧,我承认我受了点小伤。”
“这不是小伤!”
那伤口铜钱大小,血流不止,应当是箭伤。
他只是摸着就觉得疼,她如何能这般淡定?她不是立志要建功立业吗,如此这般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秦惊秋脸色难看,袖子一甩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司丝连忙拉住人。
“去禀告将军和夫人,找府医过来,你需要包扎!”
“不行!”司丝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秦惊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绕开她,继续前行。
司丝眼疾手快将他拦下,“真不行!”
秦惊秋目光审视,“……理由。”
司丝抿唇,良久出声,“我这伤真不用叫人,我房里就有药,就是破点皮看着严重而已,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哪有一点事,要真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一早躺地上了,哪还能调戏你。”
秦惊秋在司丝身上上下打量,好像确实挺有精神头的。
“所以你承认你刚才是在调戏我?”
司丝尴尬一笑,“也是在表达思念。”
秦惊秋似笑非笑冷哼一声,“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受了伤?”
司丝疯狂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事。
秦惊秋神色不变,“要我保密也行,你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唉,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司丝仿佛猜到他会这么说,煞有介事又叹一口气,“短不了,你知道我这人话唠,屁大点事都要用百八十个优美词汇修饰,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怎么能三言两语说完呢,我觉得最起码得出一篇章回体小说!”
秦惊秋‘嗯’了声,“那就慢慢说,夜还长着,今日说不完也还有明日、后日,我有的是时间。”
司丝一噎,伸出腿踢了秦惊秋一脚,“你这是诚心和你大哥我过不去了是吧,有你这么指使病患干活的吗?不说!今日没心情!”
……
一刻钟后,司丝将包扎完的肩膀收拢至衣领中,身后,秦惊秋收起药膏绷带,仍旧不放心,“真的不用叫大夫吗?”
“真不用,刚才云嬷嬷给我送了饭,吃饱喝足我现在浑身都是劲,我还能打马拳呢,要不给你来一套?”
虽是这么说,司丝却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强睁着眼皮,眼前一波波泛起黑影。
好在秦惊秋并没有让她证明。
他只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司丝被他看的一阵心虚,想要再说些证明的话,可这时他却突然转过了身,将一罐罐药膏收好,捧着盒子走到柜边放回原位。
什么情况,莫非是看出她在装?
司丝摸不准,眼珠子一骨碌,有了主意。
秦惊秋放好药盒正要关柜门时,司丝突然出声,“哎,先别关,顺手把你大哥我的亵裤拿来呗,就在旁边柜子里,第三层,要兰花绣边那条。”
司丝手指着柜子吩咐,嘴上喋喋不休,“我今‘啪’往地上一跪才发现我这裤子短了一截,风往里一灌,脚脖子凉飕飕冻得我直哆嗦,嘶——没办法,小爷我龙精虎猛长得快,裤子没几日就要换一条!”
司丝故作苦恼炫耀着,说罢,秦惊秋已经拿着亵裤走了过来,她强撑起力气起身,蹦到他身边比划,“瞧我是不是比你高半个头,羡慕吗?你羡慕不来!”
秦惊秋轻叹一口气,无奈摇头,“是是,你最威武行了吧,快些躺着吧,伤成这样就莫要再逞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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