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司丝蹲身在被黑猫抓烂了脖子的山匪旁,手指从其脖颈下方移开。
“嗯。”
萧玄景应声,从山匪腰间取下一枚木质令牌,端详片刻收入囊中。
“这黑猫下手还挺狠的,一爪子就挠烂了这人脖子。”
司丝啧啧两声,抬头看向萧玄景,回想刚才他丢石子的模样,她赞叹道:“你身手不错啊,周围这么黑也能击中那黑猫的脑袋。”
“食腐的玩意都有几分邪性,不足为奇,若不是它刚才跑得快,待会你就有口福了。”
萧玄景面上不以为意,可话音里却不难听出他的惬意骄傲。
司丝干笑两声。
客套夸他两句罢了,他还当真了。
“呵呵,你口味挺重的。”
不仅吃猫肉,还吃在死人堆里打滚的猫。
萧玄景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比不上你。”
不干不净的果子也吃的津津有味。
确定四周暂时没有危险,司丝和萧玄景来到了被山匪丢掉的麻袋旁。
站定,司丝瞧着麻袋,道:“我猜这里面是孕妇。”
萧玄景没好气道:“这还用你猜?”
刚才那山匪已经说过了。
司丝‘嘶’了声,摩挲着下巴壳,“我才发现你这人嘴挺毒啊,你老呛我干嘛?”
“从刚才我放完水回来你就这样,我尿你身上了?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我不就不小心碰了你两下,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不也踹回来了,都是男子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断袖占了你便宜,你至于一直这样?”
司丝抱怨一通,萧玄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他视线不自然瞥向一边,嗓音发闷,“你去把麻袋解开。”
司丝盯着他打量,不多时摇头晃脑做了个鬼脸,故意挤出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是,六皇子,小的这就去。”
萧玄景脸颊发热,气急败坏踹了司丝一脚,“少说废话,快去!”
麻袋系得很紧,打了死结,半晌过去,司丝使尽了吃奶的劲也没解开,恼火道:“破麻袋捆这么严实,怕诈尸吗!”
“用这个。”
萧玄景从旁递过随身携带的飞刀,司丝撇头看了一眼,接过。
麻袋从上到下整个被划开,司丝小心避开,可手上还是不免沾上了血,她一脸嫌弃,甩着手扒拉开麻袋,将尸体的全貌暴露了出来。
这是个极年轻的女子,满身是血,面容蜡黄瘦削,表情狰狞,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得极大,其间全是恐惧,像是死前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亦或者遭遇了非人的折磨,支撑不住生生痛死过去。
死不瞑目。
见此情形,司丝咬了下唇角,脸上再没刚才的焦躁恣肆,表情肃穆沉重,咒骂一声,“丧尽天良!”
萧玄景没说话,眸色黑沉看不出情绪,他蹲下身轻触女尸脖颈,“刚死,尸体还有余温。”
司丝也蹲身凑了过去,“你看她的手。”
女尸双手紧护在腹肚处,衣襟被草草盖好,血迹的源头正在此处,可她腹肚平平,并不是山匪口中的‘大肚婆’。
鬼使神差,司丝想到了什么,她看着女尸,低下头,“冒犯了。”
说罢,她移开女尸双手,撩开了衣摆。
女尸衣上布满了脏污,和山匪所说被关押许久相符。
女尸很瘦,胸骨凸出,肋条泡在血里根根分明,而最让人惊骇的是她腹间的大洞,皮肉外翻,肠子内脏都淌了出来。
“这是被人生剖了小腹。”司丝皱紧了眉头,咬着牙恨恨道:“是为了剖腹取子,她的孩子呢?”
萧玄景沉默,不多时开口,嗓音冰冷,“被当做了炼蛊的祭品。”
司丝猛然抬头。
萧玄景将女尸衣摆盖好,捏起女尸手腕,撩开衣袖,果然在其小臂内侧看到了蜘蛛网一样的黑纹,黑纹一路向上蔓延,颜色越来越深。
他解释道:“大概七八年前,胥城发生了一起‘鬼胎’事件,死者是一猎户之妻,某日猎户入山打猎深夜未归,其妻忧心便去寻找,彼时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天亮之后仍未归。”
“两日后,猎户之妻尸体被发现时,其腹中胎儿已不见了踪影,腹肚破开一个大洞,伤口边缘有被啃食的痕迹,从现场的情况判断她并未遭到攻击,皮肉撕裂,像极了胎儿破体而出,而那发现尸体之地,正是狮子岭附近的一处坟场,猎户的尸身也在距其两里之外的林里被发现,死状凄惨,像是被吓死的。”
司丝:“狮子岭?”
萧玄景将女尸的衣袖整理好,拿出帕子沾了些血渍,“刚才你我被关押的匪岭便叫狮子岭。”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胥城接连发生几起孕妇暴毙的事件,她们无一例外腹肚被撕裂,胎儿不翼而飞。”
“此类事件接连出了几次,报官官府也无能为力,又因猎户之妻在坟场被发现,消息一传开不免涉及到怪力乱神,他们请来些道士和尚,终日设坛作法,之后倒是捉到一人,此人形状举止怪异,被处以火刑以告亡灵。”
“可没过多久,‘鬼胎’之事又发生了,且事发间隔越来越短,颇有变本加厉报复之意,可见那人并非罪魁祸首,而在这之后不仅胎儿会消失,孕妇‘尸身’也踪迹全无,只留下一地鲜血。至此,‘鬼胎食尸’的传闻便在胥城流传开来。”
司丝拧紧了眉,听明白了萧玄景的话外音,“可这女尸分明不是死于鬼怪,腹间伤口齐整,这明显是被利刃豁开的。”
萧玄景点头,“确实,这女子死于人祸,而早前那些受害者也并非死于鬼怪。”
“你什么意思?”
萧玄景起身,将刚才沾了血渍的帕子收入锦囊之中,“有一类蛊虫,入侵有孕女子体内后会啮食胎儿,待胎儿和胎盘一同被食尽,蛊虫便会破体而出,那些女子便是死于此种蛊虫之口,而那猎户的死也并非意外。”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设计?”
萧玄景颔首,又拿出张帕子丢到司丝面前,示意她擦手。
司丝接下后,他继续道:“‘鬼胎’传闻之后,官府拨款修筑了佛寺,其内供奉金身佛像,并派请高僧进驻诵经驱邪,此后半年,‘鬼胎’之事再未发生,城中人得闻此事,其后但凡有女子有孕,皆会来此磕头祈福,告知孕况,祈求庇护。”
“可这平静也不过只持续了一年,一年后,‘鬼胎’之事再度发生,但却不似先前那般数量繁多,约莫十人中有一两人出事,且身上并无明显共同点,但那些平安诞下子嗣的女子却都是频繁去佛寺祈福之人,至此,佛寺之名更胜从前,拜奉者也更加虔诚。”
司丝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沉思片刻,道:“有没有可能……那些所谓的幸存者并非是因为有神佛的庇佑,而是不符合某些人挑选的条件,诸如高矮胖瘦、身体状况……那佛寺有蹊跷!”
萧玄景闻言唇角轻勾,面露赞赏,“不错,正如你此前所言,人心比之鬼怪更为险恶,那‘鬼胎’幕后之人费这般心力嫁祸于鬼怪,不过是想要那有孕女子腹中将满七月的胎儿。”
司丝回身看了眼月光下死不瞑目的女尸,皱眉道:“用他们作祭品?”
萧玄景‘嗯’了声,“那些人正在密谋炼制一种名为‘长生蛊’的蛊毒,此蛊于将死之人而言有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
“然而被救之人虽然活下来了,但也有弊端,他们余生都将被蛊虫所控,说是变成了下蛊之人的傀儡也不为过,而这正是炼蛊之人想要的。”
“常言胎儿早产七留八去,那七个月月龄的胎儿正是布阵炼蛊的主要材料。”
“长生蛊……”
司丝低声呢喃,极力控制着表情。
如果她没记错,那日去往南陵查到的害死司岑的蛊毒就叫长生蛊,只不过那长生蛊尚未炼成,没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个毒性超强的阴损毒物。
沉吟片刻,司丝回神,“那今日我们来这……”
“本皇子得到消息,那佛寺的僧人和狮子岭的匪徒有勾结,而从刚才那两名山匪的对话来判断,炼蛊之地正在狮子岭。”
说罢,萧玄景再次俯身在女尸身侧,用飞刀削下一缕发丝装入刚才的锦囊收好。
做完这些,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月亮,似乎是在判断时间,须臾,他表情略沉,转身迈步,并对司丝道:“走吧。”
“等等!”司丝追了上去,指着地上的女尸,“咱们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
萧玄景顿住脚步,布满凌厉之色的脸庞稍稍倾侧,他眼里盛着冰冷的月光,身后是尸山残肢,说话没有一丝温度。
“你想怎么办,这里到处是和她一般遭遇的人,你要留下帮她们挨个收尸?”
司丝呼吸一窒,“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多少得稍微给她收敛一下?我见你从她身上取了头发,想必是之后有用,她也算帮了我们。”
萧玄景表情略显麻木,“没有必要,人死后便如同那案板上的畜肉,是烂在泥里还是烂在腹中无甚区别。”
“可是……”死者亦该有尊严,尤其是无辜枉死之人。
“没有可是!”
司丝话未说完便被萧玄景厉声打断,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人既已消亡,活人为其做再多都是徒劳,况且狮子岭还有许多幸存之人,你与其在这同情死人不如多想想活人,你再耽搁,错过今日入岭时机,活人也会变成死人!”
况且他们此行本就是为那幕后之人而来,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关,若此行能顺利捉到那人,大皇子一派必然……
这话萧玄景没说,丢下一句‘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你自己掂量’之后,催动轻功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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