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白云飘过,阴影掠过二人逐渐西移。
已经退到几步之外的姑娘正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衣衫,她像小兽一样慌慌张张想躲他,却又怕被他看出来,本能频频望向他,回以僵硬的笑容。
竟慌乱至此。
她到底隐瞒了他何事?
“事出紧急,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疑惑在心中不断放大,君屹面上不显情绪,拱手致歉,意欲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安抚她情绪,待她放松警惕再伺机探寻答案。
他原以为她会客气疏离地回一句‘无妨’,却不想在看到他手上的伤之后,登时变了个人。
“你受伤了!”
她像是忽而忘记了所有惊惧,话音未落便已奔赴到了他身边,捧住他受伤的手,满脸尽是比他还要痛的痛色。
只见他如白玉般筋骨分明的手掌上满是血水,掌心处贯穿着一根尖利的树枝,血珠滴滴答答下坠。
司丝看见了君屹较之刚才泛白的脸色,英挺的鼻上泌出了细密的冷汗,偏生他本人气定神闲,似是感觉不到疼。
她下意识四处探看,试图寻找他受伤的缘由,“这是怎么弄的?怎会伤成这样!”
小手不受控地打着哆嗦,嗓音里也浸染着颤意。
她这是在心疼他?
惊讶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她这般紧张,没由来让君屹想起了去年出征西境时,他被蛇咬了之后,十九的反应。
那时,她便像此刻眼前之人这般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慌乱又急切。
而他如今也在眼前之人眼中看到了与十九相同的情绪。
她莫不是喜欢他?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尤其是爱意与担忧,就像当初的十九,饶是她再怎么冷情、再怎么精于掩饰,面对突发状况还是会不自觉形于言色。
看着她瑟缩着检查他伤处,谨慎小心,生怕弄疼了他,君屹眼眸微眯。
若这司家嫡女喜欢他,那么方才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避之不及却又不舍得离开,那是克制,也是羞怯。
只是……她为何喜欢他?
她这样子并不像是那日初见一见倾心,若非如此,今日再相见她必定难掩喜悦、试探询问,试图知晓他的心意。
她这样子倒像是分别多年,熬过漫长岁月,守得云开,终于得见。
君屹难得尝到了困惑的滋味,他不记得他在什么时候与她有过纠缠。
她知道他是谁。
是自己认了出来?还是司岑告知的?
她模样像清漪,可感觉却完全不同,除却最一开始看到她,他有片刻恍惚,其他时候……他反倒觉得她像另一人,尤其是这小心谨慎的眼神,像极了十九。
她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唯一遇到的毫不犹豫愿意为他献出一切的人。
君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随便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她。
是因为太过思念么?
思念……
君屹略一恍惚,他竟用了这样一词。
他如何会去思念一个乞儿?
讶异不止,心底里却不排斥,他甚至越发的想要见她,她而今正在南陵等着他。
心中念着十九,手却被另一妄图献媚的人握着,略带些汗湿的触感,君屹眉心一拧,厌恶袭上心头,连带着困惑也悉数退去。
他不再去思索她喜欢他的缘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天底下喜欢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他还能每个都深究?
他拍开了司丝的手,不顾树枝刚拔出来血流不止,转身就要离开。
染血的帕子坠落在地,司丝踉跄后退了两步,君屹没看见她受伤的表情,满心嫌恶。
明明早已有了婚约,心里却还念着旁人,对别的男子示好,无耻下作!
君屹心中忽生鄙夷,他最恨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之人。
念及司岑对清漪的帮助,以及她和清漪之间的血缘关系,他原对她有几分敬重,却不想她竟是这样的人。
厌恶鄙屑在这一刻累积到了顶峰,可她却追了上来,仿若没感觉到他的憎厌。
“你先莫要走!”
她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
也就是这时,君屹看到她手腕上多出了一片红痕,那是他弄出来的,他的手劲有多大他清楚,以这样的速度肿成这样,她必定痛极,可她却半分不见气恼。
她甚至开始讨好他,用着诱哄的语气,“你别走,先让我给你包扎好吗?你的手在流血,那根树枝伤到了筋脉,如若不止血,一定会酿成大祸!”
委曲求全的模样,似是只要他妥协,她便可以答应他任何要求。
君屹眼尾一挑,眸中讥诮被兴味取代。
如若他喜欢她呢?
她是否会将她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回想起刚才嗅到的那抹清甜,君屹并未再迈步,他将伤手递向她,压低了声调,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抱歉,我刚刚脾气有些冲,我手太疼了,一时……可是弄伤了二姑娘?我……”
他看着她手上的红痕,话音变得哽咽。
司丝忙将手藏了起来,笑着摇头,“这和你无关,是方才滚落时不小心碰到的,你莫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我先给你包扎吧,你等我一会好吗?就一会!”
君屹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任由她撕毁裙子为他止血。
静坐在草地上,看着她俯身在地上匆忙为他采摘止血草药的身影,君屹眸中的兴味渐渐被狠戾肃杀取代。
不通医理?
不通医理为何能精准找到止血的草药?又为何包扎的动作这般熟练?
两人身后,自知自己闯了祸,小红再不敢生事,低垂着脑袋动也不动。
君屹却并未恼怒它的莽撞,若非它突然惹出事端,他真有可能会被她诓骗了去。
君屹眸中冷淡稍纵即逝,须臾便换上了期待与感激,模样纯善,好似他心中的杀意始终不曾出现。
不远处密林中,有一人站了许久,看着二人亲密互动,始终未曾离去。
一刻钟后。
“便先这样简单包扎一下吧,你骑上小红即刻返程,让它带你去最近的医馆,请大夫帮你处理。”
终于将伤处处理完,司丝放开君屹的手,未等松开,忽而被反握住。
司丝一怔,下意识便要抽出手,却被他握紧。
“你做什么?放开我!”
君屹沉默着看她,不多时,动了动菲薄的唇,喑哑道:“你知道我是谁。”
‘伪装’赫然被戳破,司丝整个人猛然僵住。
惊慌失措,长睫乱颤。
她躲避开他的视线,强装镇定,“什么知道你是谁?”
君屹紧盯着她,对她的装傻逃避回以蛊惑的笑容,他眸中似有光,一字一句笃定道:“你心悦我。”
……
夜间多云,圆月在浓云中穿梭,月影朦胧。
研究完北境战地舆图,放下手中竹笔,司丝按着酸胀的眉心,想起了白日里君屹在湖边对她说的话。
谁能想到为了得到想要情报,堂堂南陵翊王,朝堂沙场皆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她面前竟拉得下面子使美男计?
他自信于自己识人的本事,随机应变,她又何尝不是?
不过稍稍暴露些端倪,他便生出了利用的心思,如她所料,也让她失望。
仔细想来,今日之事确也无甚好惊奇的,他本就是那般自私之人,为了不伤害君长霓,他利用了乞儿感情,而今为了找到她,他又一次故伎重施。
心怀霸业之人从不计较儿女情长,女人算什么?感情又算什么?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旁人,欺骗、利诱,全然不在意被他利用之人的心境感受。
待到毫无利用价值,便让她们去死,还了他清净。
司丝眸光渐冷,若要报复这样的人,只能……
“砰砰——”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倏然从外间传来,打断了司丝的思绪,看了眼窗外天色,她皱了皱眉,面露不解。
已经这么晚了,谁啊?
外面敲门声不断,越来越急,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敲打在了人心上。
“来了来了!”
司丝小跑着去开门,猜着约莫是秦越冬那小冒失鬼,却不想门外站着的竟是秦惊秋。
月光再一次隐匿在了云层中,光线被吞噬,四下昏暗,看不清人脸。
司丝却察觉到了秦惊秋的不对劲,他摇摇晃晃的,看着她傻笑,满身酒气。
她大惊,未等开口,突然被他抱了满怀。
“哎——怎么了这是,咳!好大的酒味!”
酒气顶入鼻腔,司丝别看脸,“秦惊秋你搞什么?大晚上饮这么多酒?!”
他不理她,自顾自在她耳边哼哼,“我难 受……”
说着,他突然放松,整个人倾压在她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全用在了双臂上,紧缠在她腰背,下颌搭在她肩上,“我好难 受……”
后颈全是灼/热的酒气,烫/得司丝打了个激灵,她试着推他,却被抱得更紧。
“难 受还饮这么多酒?!”
“难 受……”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推也推不开,司丝气不打一出来,却也知道在门口这么站着不是回事,环上他腰往屋里退。
春夜晚风微凉,跌跌撞撞将秦惊秋扶上了榻,司丝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热/汗。
这人看着瘦巴巴的怎么这么沉?
屋里没点灯,顾不上休息,司丝忙不迭跑去将烛火点亮,待她回来在秦惊秋身旁站定,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双臂大张仰躺在榻上,眼睛半睁,薄唇微张,仍旧在看着她傻笑,他脸颊是不正常的红,气息/急/促/浊/重。
司丝哪见过他这样子,当即惊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喝成这样?脸这么红!”
她记得他从前喝酒也不上脸啊。
她去摸他额头,烫/得她一缩,再看底下……
气势十足。
司丝心脏咯噔一跳,瞬间想到了什么,“你这……你别是吃错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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