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起了细雨,雨丝带来的清凉让白日的热气都少了许多。
正是好睡的时候,二房太太李氏却翻来覆去,一时觉得胸口闷了,一时觉得头昏脑涨,就是睡不着。
她索性一下坐了起来,守夜的丫鬟碧玉揉着眼起来,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暗叹一声倒了杯茶递给李氏:
“太太,快三更了,还是睡会儿吧,不然明早走了困可怎么好?”
李氏魂不守舍,一张姣好的脸上薄唇紧民,一把抓住碧玉的手,不顾茶水泼了出来:
“碧玉,老爷子怎么就回来了呢,他往年去看田,起码要半个月,待看了佃户种的禾苗出穗怎么样才回来,这次怎么这么早……”
要是不这么早回来,那小崽子着了凉得了风寒。
她使个手段,让药多一分少一分的拖着,保准叫他赶不上拜师,说不定拖成大病也不尽然啊。
越说李氏越遗憾,眼里的狠毒让碧玉心中一惊,半夜里后背起了一身白毛汗。
不敢叫太太看出来,低下了头。
“听说是管家派了人去找的,老爷早吩咐了,二少爷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去告诉他。”
碧玉为难的道,顿时就感觉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叫她吃疼的很,手腕恐怕要青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忍着痛不敢发出声音来。
“我就知道,老爷子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克母的小崽子,我们昊哥儿可是长孙啊,偏偏连弟弟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李氏又气又愤,眼里冒火,伸手恨恨的捶床。
碧玉不敢说话,心里却在反驳——
玥哥儿母亲为了这个儿子,活挣命似的多活了半年才走,玥哥儿再怎么也扣不上克母这个帽子。
再说了,昊哥儿是长孙不错,可玥哥儿却是长房的头孙,挑理一点,他才是长房长孙哩。
何况,玥哥儿长得仙童也似的可爱,性格也好,人也聪明机灵,又是老爷亲手带大的。
俗话说,谁带的谁心疼,昊哥儿怎么和他比?
当然这些话碧玉一个字都不能说,反而要顺着李氏说话,好一会儿才把人哄睡着。
她打了个哈切揉着手腕,摇头想,听听昨儿个大房那边打下人的动静,太太明天必定要吃苦头。
碧玉没猜错,不过只猜中了一层,第二天二太太李氏确实受了罚——
为过世的婆母诵经、捡佛米一月,管家权也被夺走,暂时交到管家手里。
这些李氏早有预料却有恃无恐,原因就是最重要的管家权只有她能掌。
大房没有女主人,许地主也没有续弦只有几个小妾,上不得台面。
所以说,这管家权只有交到她手里才是名正言顺的,管家也只能暂时拿着。
可是许地主一句话打碎了她的美梦:
“老大家的走了也三年了,该给他找一房继室了,男人家没个媳妇怎么成?”
此言一出,就是厨房看火的丫头都知道,二太太李氏是竹子开花——要败了。
有了新的大太太,二太太还算个什么?
长媳掌家,才是正理!
听到消息的当场,李氏就软了身子昏了过去,连在县里吟风弄月开诗会的二爷都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大事不妙,没了妻子从管家中捞的银子,他怎么和文友结交,春燕阁的翩翩小娘子还等着他呢。
……
许玥对于常年在外经商,一年见不了几次的便宜爹要娶继室的事,要说完全不在意也不尽然。
毕竟,后宅是女子的天下,可是他也没太顾虑,男子和女子不同,天然受到更多的保护。
孙女可以因为继母的不喜欢被随意磋磨,甚至送去亲戚家,孙子可是自家血脉,岂能容妇人摆弄。
许玥讥讽一笑,所以她不怕,就是不知道这个继母,是不是前身原来的那个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正式拜师了!
这天一早,许地主叫了两个孙子去屋里,许玥打扮一新被抱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恶狠狠瞪他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六七岁年纪,有着许家人一贯的好容貌,瞧着也是玉雪可爱,奈何眉宇间的一丝暴戾破坏了这份可爱。
瞪着徐玥的同时,拳头还示威般的朝他晃了晃。
抱着玥哥儿的大丫头兰芬警惕的看了大少爷一眼,唯恐他扑上来。
许家都知道,大少爷被二太太给宠坏了,把小厮当马骑,一骑就是半天,人受不住了趴下还得受他拳打脚踢。
拿着弹弓把丫头婆子当靶子,打的人头破血流他就拍手大笑。
天生的坏坯子!
许玥假装害怕的躲进兰芬怀里,暗地里朝昊哥儿笑,伸手到嘴角,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注意到的昊哥儿,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大怒,双眼赤红的大叫:
“狗杂种,你害了我娘还敢笑我,我要打死你,打到你服。”
边说,边像蛮牛一样冲上来,要扯兰芬怀里的许玥下来,及时被屋子里的其他人给抱住。
等许地主进来,就是这样一幕:
自家乖孙害怕的漂亮眼睛里泪水要掉不掉,见到他来,白胖胖的小短手使劲朝自己这边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而那边的昊哥儿,在下人手里尖叫乱打,满脸戾气的盯着玥哥儿。
许地主加快脚步,先抱了乖孙,轻柔的拍背安抚:
“乖啊,我们玥哥儿不怕,有爷爷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感觉怀里的小身子渐渐平静下来了,刚松一口气,想问怎么回事,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响起:
“爷爷,这小贱种是装的,他一定是装的,他刚刚还嘲笑我,冲我做鬼脸,你要罚他!”
昊哥儿话音刚落,兰芬再也忍不住了:
“二少爷是大少爷的弟弟,难道一家子兄弟,笑一下也是罪过不成,二少爷年纪小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一时得罪了大少爷,就要被喊打喊杀。”
反正都是大少爷心胸狭窄阴暗,不关二少爷的事。
这是,兰芬飞快的瞥了一眼昊哥儿,义正言辞的道:
“再说了,便是笑了,那什么鬼脸是再也没有的,屋子里几个人谁看见了?”
许地主闻言去看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两三个人同时摇头。
徐玥余光见着不可置信的昊哥儿,心中冷笑,有什么不可相信的,无非是权衡利弊罢了。
前身势小,能被你随意踢打,冬日推湖也没人为她作证,继母轻描淡写扯了个克你的幌子,就能让原身被送走。
现在轮到自己了,怎么变得就受不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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