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留下流月照顾赵颐,带上听雪从三楼下来,倏然停下脚步,抬眸看向站在庭院的男子。
只见男子身姿颀长,木簪束发,眼睛上绑着一条白色薄纱,身穿一袭白色长衫,长身玉立在一棵合欢树下。
夏季正逢合欢树的花期,一朵朵粉白相间的花瓣,在他的身后盛绽,衬得他愈发骨清气正。
听雪盯着男子移不开眼,拽着沈青檀的袖子:“主子,宝华县竟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可惜了,眼睛覆着纱带,恐怕有眼疾。
沈青檀再次看了男子一眼,风骨神采出众,浑身散发出淡于世俗的出尘气质。
的确担得上一个神仙人物。
沈青檀收回视线:“大周人杰地灵,哪里都能蕴养出气度不凡的人物。”
说完这句话,她便往大堂走去。
“哎呀,主子,您等一等。”听雪追上来,拉住沈青檀的袖子:“我方才把您的袖子攥皱了。”
沈青檀停下脚步,抬起手臂,皱褶似一朵合欢花在袖子上绽开。
她随意理一理,宽大的袖子往小臂处滑去,腕间的掐丝手镯在日光下熠熠发光。
“皱褶压不平整了,待会回来再换一身衣裳。”沈青檀扯下袖子,抚了一下皱褶:“二爷在客栈等着,我们快去快回。”
听雪连忙跟上沈青檀的脚步。
合欢树下的男子,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他侧头望过去,眼前一片朦胧。
男子几乎是本能的,抬步循声而去。
-
秦氏商行离无舍客栈并不远,沈青檀并未乘坐马车,而是步行过去。
听雪性格活泼,并不如流月沉稳。
她头一次来宝华县,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四处张望。
倏然,她瞪大了眼睛,连忙拉拽着沈青檀的袖子:“主子,那……那个人……客栈的那个人跟着我们。”
沈青檀一怔,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身后。
她停下来,不动。
他也停下来,不再上前。
沈青檀试探地往前走几步,再次停下来。
他也跟着走几步,然后停下来。
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并不掩饰他在跟踪她。
坦然磊落。
即便是如此,她也无法将他当做居心叵测的歹徒。
大抵是他身上清寂脱俗的气质,仿佛她误解他别有企图,便是亵渎了他一般。
沈青檀抿紧唇瓣,转身快步去往秦氏商行。
一进门,沈青檀脚步一顿,再度回头望去,只见他站在喧闹的人潮中,却似明月孤云,不沾染半点烟火气。
听雪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子,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假装看不见?”
若是真的看不见,为何能精准的跟踪她们来到秦氏商行?
想到这里,听雪脸色大变:“主子,有人在背地里追杀仲元,说不定会对您下手。他是故意伪装成有眼疾,降低您的防范心,等待时机再出手?”
沈青檀摇一摇头:“我们小心防范便是。”
听雪正要开口。
这时,掌柜热情地迎上来:“客官,小店新进了一批货,您可要掌掌眼?”
沈青檀从袖子里掏出玉牌,递到掌柜面前。
掌柜看清玉牌,态度愈发恭敬:“东家,您请里头坐。”
沈青檀随掌柜去里间的茶室,坐在一张圈椅中。
不等沈青檀开口问,掌柜率先说道:“二东家,前几日秦庆东来了,他给我留了话。若是您来了的话,便去知会他一声。”
掌柜倒一杯热茶奉上:“您在这儿稍歇片刻,我这就去请秦庆东。”
沈青檀将玉牌放回袖子里:“有劳了。”
掌柜去往后院,不到一刻钟,便领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进来。
秦庆东是秦老板的心腹,见过沈青檀几面,当即便认出来了。
“东家,您可算来了。”秦庆东大倒苦水:“我们兄弟去绥州找仲元,仲元有意隐匿行踪,快将城池掘地三尺,毫无半点音信。”
“忽然有一日,有人将医庐的一位郎中告到公堂上,说他是个庸医,将人给治死了。”
“官老爷让郎中报上名讳,方才暴露出身份,被我们给找着了。幸好仲元是被讹诈,不然我们大费周章去找一个庸医,心血全都白费了。”
说到这里,秦庆东一脸愁苦地说道:“我们找上门去,仲元倒也配合,答应随我们来大周。只是有一个条件,让他的徒弟一块来,我们答应下来了。”
“原以为一路会顺顺利利,谁知到宝华县时,仲元不愿意进京。在客栈住了几日,我们便遇刺了。”
沈青檀面色凝重,心里有一个猜想,仲元是刻意暴露行踪,让他们的人给找到。
若是讹诈,必定心虚,最怕去见官。
他们惯用的伎俩,便是借助舆论,逼迫仲元私底下和解。
又岂会直接告上公堂?
沈青檀询问道:“你能分辨出刺杀的人,是大周的,还是北齐的?”
“两拨人,一拨是北齐的,一拨是大周的。”秦庆东困惑道:“奇了怪了,仲元医术高绝,为何要刺杀他?”
“背后的人,不希望他要治的人活着。”沈青檀压下眼底的冷意:“你知道他的侄儿的容貌特征吗?”
秦庆东来了精神:“他的徒弟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人,整日里穿着一件白衣裳,像是诗里写的仙人,可惜是个瞎子。”
他眼底露出惋惜。
沈青檀心中一动:“他用白纱遮眼?”
秦庆东惊讶道:“您见过他?”
沈青檀陡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他仍旧站在人潮涌动的长街上,似乎在等待着走散的人回到他的身边。
莫名的,她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即便人潮退去,他所等的人没有来,依旧会站在这里,守着心底的执念,一直等待下去。
沈青檀紧了紧手指,朝他走过去。
他似乎有所觉察,转头朝她望过来。
沈青檀脚步一顿,见他没有动,便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公子,你是医圣仲元的徒弟吗?”
顾长生微微侧头,静静地聆听清脆的铃铛声,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良久,他开了口,嗓音如玉石般清越:“姑娘是求医之人?”
沈青檀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连忙说道:“此次时我托人去绥州,请你与仲老先生来宝华县,为我夫君治病。”
“夫君……”顾长生低喃一遍,眼睛看向她的腕间,眼前依旧是一片朦胧的暗影:“我可以为他医治,姑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青檀想起他方才孤寂清绝的身影,下意识问道:“帮你找人吗?”
顾长生缄默不语,就在沈青檀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便听他说道:“姑娘可否把你腕间的镯子摘下给我?”顿了顿,他又说:“只需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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