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向所有人求证，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会说，人都死了，知道了又怎么样？
是啊，人都死了，许家还给她立了坟。
他也不愿意相信许娟死了。
当地村庄那么多人，他一个个去问，都说没看见许娟跑掉。
怎么可能跑掉，看的那么严，跑掉一个人可是大事，要追责的。
他怪自己，怪动荡的时代，毁了他的爱情。
他恨程母和姐姐，恨程家，无数次想毁掉程家的家业。
他觉得自己活着是赎罪，赎清了罪孽等死了就能下去和许娟碰面了。
可是……
“我去过咱们以前待的工厂，也去过我被关的猪圈，他们告诉我我受折磨的那段时间，你被厂里关起来，平时不服你的那些人把你打的很惨，后来是你家里找了很多关系才把你保出去，他们还告诉我，就在我逃走的那一天夜里，猪圈烧起来了，是人为的点火，我记得那个老奶奶，她被折磨的很惨，早就想了结了，没想到她会放一把火，他们看着你声嘶力竭喊我的名字，冲进火海，”
都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她去了许家的老房子，许父许母早已不在，许琴把家里的老宅子卖了，前段日子住客刚翻新屋子，在原来许母的房间墙壁里发现了一个匣子，他们想着把信交给许琴，但又找不到许琴的下落。
正好许娟出现，他们就把匣子给了她。
里面有许母临终前不久写下的忏悔信，写了那两万块的事，信的末尾，是对她迟来的道歉。
她也去了关她的村子，很多人都记得当年那场大火。
说那个小伙子可痴情了，那么大的火冲进去，救出来的时候背上的火还在烧，皮肉都烧着了。
“程文卿，是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是我对不起你。”
程文卿掏出一根烟来，想点燃，手捏着火柴棍半天没点着。
他突然发了狠，将烟和火柴一起扔在地上。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许娟闭了闭眼，“你、就当我死了吧。”
……
林诺走的挺远的，并没有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这是基本的尊重。
不过当许娟朝她走来时，她也立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妈，”
许娟看起来还好，也许只是看起来，“帮妈一个忙，你把他送回去。”
这并不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对许娟来说，也许是出于不放心。
对林诺来说，倒也不难。
点了点头，林诺朝轿车走。
程文卿显然还并不愿就这么离开，盯着许娟的背影。
可叹到这种时候，他依然不想逼她。
林诺没插话，站在车子旁边等。
良久，程文卿深深看了眼许娟离开的方向，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门摔出震天响的动静。
林诺也坐进驾驶座，很好，手动档的车，还是豪车。
驾驭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她启动之后慢慢试了试感觉，然后就放心加速。
程文卿靠在后座，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只在指路的时候说了方向。
林诺从后视镜看了几眼，明显能感觉程文卿非常努力的压抑着自己。
沉默，也许只是另一种爆发。
不久之后，林诺就见识到了程文卿的爆发。
把人送回程家，她应该离开的，无奈被小石给拽住了，两人往后院跑。
等他们跑到后面，程文卿已经拖着什么东西往侧边的泳池走。
“那是什么东西，”蓬头垢面的东西，一股霉味，林诺差点没看出来是个人。
“保姆，保姆，”
小石跺脚，赶紧追，这是又要出大事的节奏啊，他提心吊胆这么些日子，就是怕程文卿弄死许琴坐牢。
现在好了，他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了。
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先生明显就不是正常状态。
小石追的同时也没忘了拽林诺一起，两人赶到泳池。
程文卿摁着许琴的头往水里摁，“你缺钱找我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为什么要害她，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这么多年，你看着我痛苦难过，就是不肯把真相说出来，你还利用我对她的情谊让我照顾你，许琴，我今天要你死！”
被摁在水里的许琴拼命挣扎，水花四溅，连呜咽声音都发不出。
程文卿面孔上都是疯狂，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戾气，让那张儒雅的脸甚至是扭曲的。
小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上去劝，被林诺一把拉住，虽然之前没听见许娟和程文卿的谈话，但现在程文卿的话她听的很清楚，就是这个许琴害了她婆婆，坏人逍遥这么些年，总该付出些代价。
而且，程文卿天大的怒气，总要让他发泄出来。
“别着急，还死不了。”
小石眉毛直跳，“这是人说的话吗？我家先生对你不薄，十间铺子都给了你。”
林诺白他一眼，数着时间觉得不大对了，又踹他，“赶紧的，过去把人拉起来，要死了！”
“哦，哦，”
小石拼了老命把许琴拽起来，许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没歇一会，又被程文卿摁在水里，如此几个反复下来，许琴浑身湿答答，躺在地上艰难喘气，真真是奄奄一息。
程文卿则还是余怒未熄，谁都看得出来，他状态根本不对，好像看不到林诺和小石似的，如同黑夜中一头挣扎的困兽，撞的头破血流也挣不开那张束缚他的网。
小石死死抱住程文卿的腿，“先生，不值得，为了个畜生不值得搭上自己一条命。”
程文卿的回应是一脚踹翻他。
小石后滚翻了好几下，又爬起来去拦他。
“林诺，林诺，你帮忙劝劝，”
小石倒真是忠心，林诺都有点被他护主的精神感动了，再看看奄奄一息的许琴，怎么虐打都是活该，但法治这会，任凭个人有天大的怒气，那也不能动私刑，犯法的，何况，小石有句话说的没错，为了这种烂东西赔性命的确不值。
她答应许娟把人送回家，可不是把人送去坐牢。
“这种时候，你觉得劝有用吗？”
“那、那、怎么办？”
小石真的要绝望了，先生这么多年身边就没有一个贴心的人，他根本想不出还有谁能劝动程文卿。
然后他就看着林诺捡了根棍子，对着程文卿后颈一棍。
“你、你竟然敢……”
程文卿软绵绵倒下，小石赶紧把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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