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
杨大民让杨默他们都回去镇上。
把人送走，准备关门的时候，杨老汉和杨奶奶过来了。
“大民，你真的、”杨奶奶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傻，养了这么多年的老婆孩子你都不要了？”
杨老汉虽然没说话，但也看得出来，他不赞同大儿子的做法。
乡下人讲究圆满，更不忍心看杨大民孤苦一个人。
杨大民看着父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见他沉默，杨奶奶更急了，“甭管以前什么样，这二十几年你对阿娟掏心掏肺的好，把杨默当自己的孩子，他们咋就那么狠心，说离婚就离婚，亏得我以前总夸阿娟良心好，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她以前的男人找来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
“我什么毛病你们不知道？！！”杨大民突然大声的说，甚至于，他从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你们是我爹妈，不知道我身体什么样？阿娟给我留面子，从来没对外头人说过半个字，她跟着我就是守活寡！你们还想让她给我守一辈子？”
杨大民的吼声直接把杨老汉和杨奶奶震住了。
一并震惊的还有站在隔壁门口的杨臣。
“咋回事，我好像听见隔壁吵，”
“没事，干你的活！”
王彩风想出来看热闹，又被杨臣吼了回去，他黑着脸，王彩凤没敢惹他，悻悻然坐回去了。
杨臣就站在门口，防着王彩凤偷听。
与此同时摸了烟出来点着，吞云吐雾中，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气闷。
他才刚私底下问过他爸，得知杨大民是为了家人才落了这毛病。
心下一片震动。
大伯吃了那么些苦，非但没有心理扭曲，还能用一颗包容善良的心对待众人。
这人太好了，好的绝无仅有。
也让人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敬佩。
杨大民家门口。
杨奶奶听了大儿子这话，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到底是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直掉。
一拳头一拳头往心口砸。
“怨我，都怨我，”
杨老汉闷着头直叹气。
杨大民胸口也剧烈起伏，“我没怨你们，当初下河摸鱼是我自愿的，现如今和阿娟离婚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我，我也不委屈，你们真要为了我好，在外面啥都别说，别给他们母子招事。”
说完话，杨大民把门关上。
杨老汉和杨奶奶在门口立了好一会，沉默着往回走。
两个老人垂着肩，驼着背。
“都怨我，都怨我，”
杨奶奶反复呢喃着。
……
许娟和杨默林诺一起回镇上，一路上车里三人也是相顾无言。
林诺其实是想说什么的，迟疑片刻，也就没说。
三人一前一后进去屋里，把门锁上。
“林诺，你先上楼休息吧。”杨默对着林诺说。
林诺看了看许娟，还是决定不说了。
“等一等，”许娟反而喊住她。
她累的似乎站不住，扶着沙发坐下，也把林诺拉到身边，声音轻轻柔柔的，“对不住啊小诺，你怀着孩子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们老的不仅没照顾你，还不省心给你添麻烦了。”
许娟挺自责的。
这些事闹的太不是时候。
她也知道，真的僵持下去不仅他们家里人难堪，也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他们日子过不好，外头多的是看笑话的人。
长此以往日子就会真的越来越差。
她被骂就算了。
还得连累杨默和小诺。
小诺还有两个月的预产期，总要让她安安心心生孩子。
“妈，你别这么说。”
林诺心态还是可以的，她在意身边的人，但也不会让自己太辛苦或者累着。
她敬佩杨大民的无私，也尊重那样的人。
但她必须承认，她做不到。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心存敬佩。
她情愿自己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让自己过的好一些并没有错。
许娟勉强弯了弯嘴角，这几天没休息好，她人瞧着也很疲倦。
这会看着杨默和林诺。
“这几天我想了挺多的，也想过最坏的打算，干脆死了算，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了。”
“妈！”
杨默不赞同的警告。
许娟让他安心，“可我想想不应该啊，我们三都没做错事，为什么却让我们受苦受累，我为什么要死，当初那么辛苦活下来现在去寻死，不值得啊，后来我又想，与其大家都痛苦纠结，或许分开反而能自在，不去管谁对谁错，也不用说什么谁亏欠了谁，过日子又不是做生意记账，支出收入一笔笔都能算的清楚明白……我们三以前过的都够苦了，还折磨自己干什么，以后都好好过，别总想着亏欠了谁，最后一个都过的不开心，还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不如把日子过的漂漂亮亮舒舒坦坦。”
这话林诺很爱。
理就是这么个理。
日子过的好坏都在自己。
不是说有钱就过的舒心，没钱就不能过的舒坦。
关键在于自己的想法。
她其实之前还挺担心许娟的心态，毕竟她夹在中间最是为难。
许娟抿了抿嘴角，“你们以后也经常回去看看你们爸，大民他喜欢热闹，也喜欢孩子，你们经常把他接去身边住，他会高兴的。”
第二天。
林诺和杨默一起跟着去的民政局。
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办结婚的不多，扯离婚证的更是没有。
那工作人员瞧了瞧杨大民和许娟，更是觉得奇怪。
中年来办离婚的夫妻很少，能心平气和坐下来签字的人更少。
大多是有一方歇斯底里控诉对方诸多不足，又哭又闹，完全撕破脸，然后互相骂对方，揭对方的短，场面闹的十分难看。
再不然就是一方摆出哭丧脸。
杨大民和许娟很平和的签了字，把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
许娟先开口：“大民，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们母子，家里的钱都在老地方放着，你缺什么需要什么来找我，或者找杨默也行，还有你的腿也别忘了去看医生贴膏药，地里的活太重太累的能别干就别干了，年纪轻的时候吃了苦，身体底子差，再累着了不容易养回来。”
杨大民笑了，“你看看你，啰里啰嗦话多。”
许娟很想笑，扯了扯嘴角没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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