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门上换了新对联，窗户贴着窗花。
已经进入96年，即便是乡下大家条件也是越来越好，老树巷也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家盖起了二层小楼房，电视机摩托车都不再那么稀奇，经济发展带来的直观改变很明显。
林诺靠在躺椅里，眯起眼睛晒太阳。
旁边是厚厚的垫子，三个娃就在上面随意躺着。
许娟一来就拉着杨芬烧饭说话。
杨默也和杨大民说话去了。
林诺负责晒娃。
因为过新年，三个宝穿的都是红通通的小棉衣，趁着小脸洁白如玉，小胳膊小腿的。
又可爱又漂亮。
“咿咿呀呀。”
就是他们的婴言婴语。
小老二最先会翻身，咕噜一下翻过去，后背朝天，接着又翻一个，看着就要翻到垫子外边去。
“不能再翻了。”根子蹲在旁边，看小东西要滚到垫子外边，马上把人抱回来放好。
小老二盯着他看，显然对这个小叔叔还不熟悉，但不妨碍她是个不认生的，继续翻，翻了一个再翻一个。
她翻的乐此不疲，根子就一趟趟把她抱回去。
几趟下来，林诺都看不下去，“根子，你别理睬她，让她去翻。”
根子就害羞的抓抓头。
他普通话还不标准，但小男孩很纯善，会很认真的说：“地上有灰，会弄脏林林的衣裳。”
林诺笑笑，正想和他说说话。
“作死啊你——”
听见隔壁屋传来大骂声，随后一个穿花棉衣的女人从屋里跑出来。
王彩凤跟在后边出来，手里扛着把大扫帚直往那人招呼，“你也不怕遭雷劈，我家杨臣哪里不好了，你就给他介绍个哑巴，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原来那穿棉衣的女人却是个媒婆。
嘴上功夫自然是厉害的，一边躲王彩凤的扫帚，一边回嘴：“哑巴咋了，人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也不嫌弃你们家没起楼房，彩礼也不要，也不看看你们家杨臣啥条件，开过脑子还离了婚带个姑娘，谁家的好姑娘肯嫁给他？若不是姑娘哑了，人家的爹妈舍得让她进你们家？”
这话给王彩凤气的半死，大扫帚劈头盖脸招呼过去，“你个老不死的，臭不要脸的玩意，我家杨臣就算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娶个哑巴！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狗玩意！”
“切，你当我稀罕来，还不是你们家老太太央求我给杨臣说个对象，也不看看自己家什么条件，还挑三拣四，我呸！”媒婆也是个泼辣的，被王彩凤大扫帚招呼了几下，也是心气不顺，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
更是往地上淬了口唾沫。
转过身要走，猛地撞到什么人，抬头才发现是杨臣。
媒婆吓了一大跳。
杨臣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媒婆看了几眼。
“正好你回来，省得我再跑一趟，我就问你个事，前头你奶奶托我给你说个对象，正好隔壁镇子有个姑娘今年才二十岁，人长的很标致，家里也不要你们彩礼，只不过这姑娘生来就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你要不要？”
杨臣看着这媒婆，咬紧了嘴角。
拳头紧攥。
他杨臣已经沦落个娶到哑巴了？
还一副高高在上好像是他高攀了的样子。
“你给我、”
“杨臣，杨臣，”
杨奶奶从外边回来，手上还挎着个蓝布包，急急忙忙跑回来，“你先别生气，听奶说，这个张媒婆是我找的，她说成功了不少亲事，我才刚去打听过，这个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长的挺标致，人很白净，最主要的是人也能干，不会再像宋娇一样。”
杨臣不敢置信的看向杨奶奶，“奶，你也想让我娶个哑巴？”
“那不然咋的，你还想娶什么正经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不成？”张媒婆一脸鄙夷。
杨奶奶愣了下，随即语重心长的说，“杨臣啊，奶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不找吧，我听说宋娇又嫁人了，还跟了个什么小老板，你说你这样……”
“奶？”杨臣冷笑出声，“所以你也觉得我就配娶个哑巴回来？”
孙子的眼神太迫人，杨奶奶有点怕，可顿了顿，还是说：“不然咱们还能咋办？咱们家这条件……别人家都起了楼房，你看看咱们还这么多人挤在一块，你还有个女儿……”
越到后边，杨奶奶的声音更低了下去。
杨臣就这么看着她，久久没出声。
隔壁的砖场。
四个人站着。
气氛别样的诡异。
林诺没想听壁脚，可两家就挨着，想听不到也难，说实话，她觉得大过年的谈这种事挺糟心的。
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
杨默和杨大民说完话，端了一盆切好的橙子出来，正好看见林诺皱眉的动作。
林诺拿了块橙子吃，又让根子也吃。
她则眼神指指旁边。
杨默看见四个人站着，因为他们都没说话，他一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让杨臣表哥娶一个哑巴当老婆，”根子小声说，又问道：“为什么杨臣表哥要娶一个哑巴？哑巴不会说话。”
杨默一愣，眼神询问林诺是不是真的。
林诺点点头，同样小声说，“我觉得奶脑子有问题。”
杨臣这情况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娶个哑巴，不是她歧视残疾人，而是这种先天性毛病的，有一定的遗传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再则，聋哑都是相伴的，因为耳朵听不见，所以也不会说话，和聋哑人相处在生活中多有不便。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正常人的确不会考虑娶残疾人。
杨默也没想到杨奶奶真能做出这种糊涂事，考虑片刻，想到他和杨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打算过去看看情况，脚下刚一动。
林诺拉住他的手，“别去，让杨臣自己拿主意，他如果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你帮了他这一次，还有下次，下下次，你难道还能一直帮他？杨奶奶和王彩凤两个都是拎不清的，越这样，杨臣自己越要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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