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是一个局，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
程母也知道，就算她现在认错，她也不会获得原谅，不如死咬着不承认，那么，她至少还是骄傲的。
“我没错，我没错。”
她反复重复着，其实，她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儿孙满堂没有她的份，热闹也不会有她一份。
她只有这样了。
许娟心里很难受，不是为程母，而是程文卿。
这么多年，他是真的孤独。
没有母子缘，也没有姐弟缘，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程文卿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问许娟。
地上那人的情况没比程母好多少，一身白衣，头发乱糟糟，抱着膝盖，她没有抬头，嘴里一直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许娟没看见那人的脸，“她是？”
程文卿把她抱着的老三接过去，许娟就往窗口那边走了几步。
听见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
许娟端详这张干枯的面庞，“许琴？”
许琴抱着膝盖，在看清她的面孔时面上突然充满了恐惧，把自己抱成一团，头埋在臂弯，另外一只手拼命的驱赶，“鬼啊鬼，别过来，你别过来——好怕，我好怕！”
许娟也看清了，这张脸的确是许琴。
“你觉得把她们放在这里这个安排怎么样？”程文卿询问。
许娟深吸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我觉得这个安排挺好。”
“好，那就让她们在这里，不死不休。”
程文卿也觉得这一趟来的行为或许是幼稚了，但他不得不来这一趟。
这些人都不希望他好，他就要叫她们看看，他会很好。
林诺和杨默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全程也没多说什么话。
很快，他们一行人退到病房外面。
白色的木门关上，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把病房内的情况一览无遗，许琴坐在地上还是之前的姿势，很怕很慌，身体缩成一团，一直喊着什么，程母则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双目混沌，嘴角不停的发抖。
“我们走。”
一扇门隔出两个世界，门内的两人此生都不会安宁，也不会得到善终……
……
从精神病院出来，一行人回了家。
把三宝安顿好。
林诺询问程文卿和许娟的安排，如果要住回来可以，当然，如果继续住在山下小屋也是没问题的。
“我和杨默都大了，也不需要你们照顾，你们如果想两人世界……”
林诺点到为止，玩笑么，也不好开的太过分。
程文卿终是得偿所愿，这会看着许娟，“你做决定。”
私心的，他希望能补偿以前错过的时光，但许娟和他不一样，或许更想要儿孙陪在身边。
许娟看他一眼，然后对着杨默和林诺说：“我们就不和你们住了，我想陪陪他。”
这大概是许娟第一次把话说的这样直白。
林诺和杨默略感惊讶。
程文卿则是震惊，猛地看向许娟，许娟的神色很恬静，目光很坚定，看着杨默和林诺时，又有些愧疚，“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母亲，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不会。”杨默说。
林诺皱眉，撞了他一下，觉得杨默太不会表达感情，这种时候么当然是……
直接抱住许娟，“妈，我和杨默也希望你幸福的。”
“谢谢。”
一旦有了决定，对许娟来说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她又说：“我和大民打电话商量过，让他过来和你们住，你们能照顾他，他也能看着孩子们，他很喜欢孩子，杨默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让杨默骑在他肩膀，带着他到处走。”
“眼下他放心不下杨臣，说是杨臣的超市生意很好，也没人帮忙，他还要在那边帮一段时间，等杨臣那边稳定下来，他就过来。”
林诺和杨默其实也早有这个意思，但他们不好擅自作主，毕竟涉及老一辈三个人的纠葛。
现如今许娟和程文卿都这么说，杨大民那边又同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本来，把杨大民一个人放在乡下，他们也是担心的。
把事交待好，两人就打算离开了，虽说今儿是两人领证的日子，两人也没打算大肆庆祝。
“等等，等等。”
林诺留住人，飞快跑进屋里，没一会提了个大红色的礼盒出来，交给许娟。
“礼物。”
这份礼物是什么。
程文卿是到了夜里才知道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顺路买了些菜，然后烧了顿晚饭，晚饭也只是比平常多了几个菜，两个人吃太多的话也浪费，不过因为是高兴的日子，倒是开了瓶酒。
许娟酒量一般，喝了小半杯。
倒是程文卿喝的多一些，但也没到醉酒的程度，许是日子好，许娟也没有拦着他。
他康复的好，偶尔喝些酒也没事。
吃好了饭，把碗筷收去厨房，程文卿揽了洗碗的活。
看他去洗碗，许娟就去了房里，等程文卿刷好了碗洗干净手从厨房出来，到处没看见许娟，来到他住的房间，屋子里亮着灯，许娟正弯着腰在铺床。
到这边几个月，两人都是分睡两个房间，反而是在黔省的时候，因为照顾他，许娟都是在旁边搭了小床凑合。
虽然今天是领证的日子，两人之间并没商量过新房的问题，也没特意布置过。
而此刻。
许娟正在他的房间，铺着他的床，屋子里并没有看得见喜色的东西，龙凤蜡烛没有，甚至窗户也没有贴一个喜字，更没有挂什么照片，他的房间陈设简单，甚至颜色也是沉闷的。
然而许娟正在铺着的，是一床红色的床具，红色的床单，红色的被套，两个枕头也被套上了红色的枕套。
两个枕头……
许娟已经都换好了铺好，最后上手把被子抹平，在喜庆大红色的映衬下，她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气。
“你觉得好看吗？小诺送的。”
红色，并不是程文卿中意的颜色，但此刻的红，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
这份礼物，也是林诺做的让他最满意的一件事。
程文卿薄唇浮起笑意，“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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