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D市第一医院,穆南城的病房内,穆国康,穆泽海和廖玉宁都在。
穆国康的脸上还有一些担忧之色,反观穆泽海和廖玉宁,即使有心想装,也难掩眸子里的幸灾乐祸。
他们已经听医生说了穆南城的病情。
血块在这半年扩散的已经很大了,压迫到了神经,如果不立刻进行手术,留给穆南城的时间就不多了。
但就像医生之前对俞塘和穆南城说的一样,这场手术的危险性很大,术前甚至还要签协议,一旦手术出现意外,全由患者家属来承担这份责任。
廖玉宁巴不得穆南城死在手术台上,便更加“语重心长”地劝穆南城:“南城,我认为你应该听医生的话,尽早接受手术治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段时间你为穆家做的够多了,我们穆家也不会亏待你。”女人继续说:“到时候我们会请最厉害的脑科医生为你做手术,一定能确保手术成功。”
半年来,穆南城在穆国康手底下把穆家几个半死不活的子公司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规模和资产扩大了三四倍。
这样的能力,就算廖玉宁知道穆国康和穆南城签下的协议,仍难免忌惮穆南城。
除非穆南城死了,或者现在就净身出户,不然她永远都不能安心。
而这次穆南城的病对于她来说,显然是个不错的机会。
如果她能买通医生,让穆南城死在手术台上,那可就算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简直不能太高兴!
穆南城静静地听着,想做出平时面对穆家人的假笑,却挑了几次嘴角,都无法令其上扬,反而更加难受烦躁。
“出去。”身穿病号服的少年坐在病床上,伸出手指着病房的门,重复道:“请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廖玉宁正在兴头上,继续说:“南城,你还是听姨一句话……”
结果话没说完,便见那少年抬眼瞪向女人,眸子里尽是寒光和杀意:“滚!”
“都给我滚!”他拿起床边桌子上的玻璃杯砸到穆家人的脚边,伴随着碎裂声,喊道:“滚出去!”
“穆南城!你敢这么跟我妈说话!”穆泽海怒气上涌,几步上去就要揍穆南城,却被穆国康用拐杖拦住。
“小海,算了。”穆国康身患肝癌,这半年来比之前更是瘦了一大圈,每天都被病痛折磨,脸色也不好看。
他看到这样的穆南城,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拦住穆泽海,让穆泽海带着廖玉宁离开,这位老人看着穆南城,轻叹:“我知道俞塘走了。”
“这就是你拼命想守护的爱情,到头来果然是,一文不值。”
他冷声说:“你和你那傻子母亲一样,被感情驱使,终究只能成为下等人。”
“永远也坐不到高位上!”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离开。
而这次,穆南城没有反驳他的话。
少年在室内安静之后,挺直的背脊终于弯曲,脱力地躺倒在病床上。
手脚收缩,抱着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显出少见的孤独和脆弱。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病了。
俞塘走了之后,他晕倒,被带到医院,几乎麻木地听完了医生的话,又麻木地听着廖玉宁和穆泽海在旁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还有名义上是他的爷爷,却也是把他当成工具的穆国康。
这些人看着是他的亲人,却还不如听到他的病,露出同情神色的护士。
他想,他就算死了,大概也没有人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就连俞塘也是,明明一开始说着爱他,现在也不要他了。
走的那么决然,毫不留情。
让他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脑中不受控制地在反复回放俞塘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句质问直直刺入他的心底——一起?你自己从来没想过一起,又有什么资格怪我。
一起……
就像深陷沼泽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的落难之人,穆南城努力去思考这个词,这句话的意思。
终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意识到他来到D市之后,似乎从来就没把俞塘放在和他平等的地位。
在三余村的时候,他虽然身无分文,却会和俞塘一起干农活,做饭,照顾小鸡,就算日子不富裕,也能过得津津有味。
但离开了村子,来到了繁华的D市,回到了穆家,他却被摆在自己面前的利益恍惚了心神。
他嘴上说着俞塘什么都可以做好,心底里却仍旧将这个从贫穷乡下来的男人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弱者。
他自以为聪明地瞒着俞塘去对付艾琳,与T集团做着如同走钢丝一样危险的交易。
他习惯了那些灯红酒绿,以为那就是为了利益必须付出的社交代价。
被女人包围,被艾琳灌酒,推搡中身上染上的香水味儿,令他作呕,却也要保持笑容,维持双方表面的体面。
被俞塘撞到,他甚至还想要转移话题,不想对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不想男人卷入这场危险的交易。
他自以为保护了俞塘,却也是压根在心底里就轻视了对方。
从来就没想过两个人要一起去面对困难,一起去改变未来。
而现在男人大概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选择了离开。
更可笑的是,当俞塘离开之后,穆南城才恍然意识到他之前做出的那些努力,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
就算成功得到了穆家又能怎么样?
就算给母亲报了仇又能怎么样?
就算他站在穆国康心目中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又能怎么样?
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大的权力就算全都加持在身上,没有他喜欢的人陪在身边。
又有什么意义?
意识到这一点,穆南城紧紧抱着脑袋,将自己深陷进被子里,本就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眼泪,牙关咬紧,心脏处蔓延的疼痛,随着呼吸一次接着一次,让他难以忍受。
可他现在根本不敢去找俞塘。
他就算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敢去找对方承认错误。
因为这个病。
一旦手术失败,他面临的就将会是死亡。
如果他现在去找俞塘,就算解释清楚,就算把男人求回来,就算男人肯原谅他。
那么之后呢?
如果他手术失败,死去了呢?
俞塘该怎么办?
无助和绝望包裹全身,才不过十八岁年纪的少年像是站在了断崖之上,周围全是峭壁,不管是向前还是后退,皆是深渊。
他除了哽咽和呻吟,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他其实也害怕手术,也害怕死亡。
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去找俞塘。
怕对方不会原谅他,更怕男人原谅他后,他死在手术台上,就真的应验了对方之前的梦境。
他们注定是悲剧的未来……
这样想着,他没有注意到病房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穿着护士裙,带着护士帽和医用口罩的“女人”推着小车进来,走到他的病床前,轻轻推了推他,问道:“这位小朋友,你是在哭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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