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此事,萧景珩眉宇之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下去,
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内心深处被尘封的恨意,也一瞬涌了出来:
生母的疼爱,父皇的恩赏,这些本都是他该得的!
凭什么现在,却要成了萧景玹母子俩来施舍他?
“皇帝?咳咳......皇帝。”
太后虚弱的呼声,将萧景珩飘忽的心绪拉扯回了现实。
如今眼前人,已再不是昔日那个母仪天下的先帝皇后了,
她病容满面,身形枯槁,容姿不再,
不知怎地,见此情景,倒是让萧景珩觉得略有宽慰些。
他坐在榻沿,握住太后的手,
“母后,儿子在呢。”
青竹擦了把眼泪道:“皇上和太后娘娘怕是还有体己话要说,奴婢先告退了。”
太后仰面躺在病榻上,她的目光十分浑浊,但却还隐隐闪着星芒,
“皇帝,这些年来,你待哀家如亲,你四弟景玹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你也替他安排的很好。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
她目光缓缓转向萧景珩,却是连抬手想要摸摸他脸颊的力道都没有,
终还是萧景珩托着她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母后待儿子好,儿子自当回报母后。”
太后宽慰地颔首,“哀家这一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向先帝说明,要将你养在膝下。来日哀家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和景玹一起保佑你,保佑大启......咳咳......”
“母后别说这些晦气话。”萧景珩将太后的手重新放入被衾里,替她掖好被角,“儿子自幼得母后养育,母后给儿子的舐犊之情,儿子才是永不敢忘。”
母子攀谈间,太后隐约听见外头传来了阵阵哭声。
她问,“外头的嫔妃,是在哭吗?”
萧景珩道:“她们也是担心太后的身子。”
“呵。”太后虚弱地笑道:“这份孝心,倒也不必。”
她似是累极了,合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说:
“皇帝,哀家自知时日无多。这段日子,总是会想起从前先帝在时,他常会陪哀家看一出《望江亭》。如今哀家......咳咳,倒是念得很。”
萧景珩道:“母后如今这般,是不宜劳动了。不如儿子让人在外头演着,母后虽然看不得,但也能听见。”
“好,好!”太后连声应下,又不忘叮嘱他一句,
“还有,你遇刺的事儿既然已经了了,那么宋氏,也该还个清白。”
萧景珩默一默,徐徐颔首道:“母后放心,儿子定不负昭儿。”
太后垂眸颔首,“她是蕊儿唯一的女儿。哀家一生无女,与她倒是投缘,莫名亲近。你去传她来吧,哀家想跟她也说说话。”
萧景珩瞧着太后也是时日无多了,
这临了的遗愿,他总得周全了。
故而一璧唤人去请升平署的戏子,一璧又着人去冷宫告知宋昭,太后病重,已是弥留之际。
果然,萧景珩私下里去劝了宋昭那么多次,她都不肯出冷宫,
但一听太后弥留了,她倒是忙赶了过来。
她来时,庭院里的戏曲班子正在唱着剧,声音颇大,聒得人耳鸣。
仙寿宫正殿里跪了满地的嫔妃,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众人见了宋昭,各有各的心思,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继续装哭。
彼时萧景珩就坐在上首位定定看着宋昭,
可宋昭却是连他瞧都不瞧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径直略过他身侧,绕去了内寝。
“太后......”
宋昭半蹲在太后榻前,牵着她冰凉的手在掌心里暖了暖,
“臣妾不孝,臣妾来晚了......”
太后反握住她的手,“来了便好。”
这深宫之中,步步都是算计,
也正因如此,旁人给予的哪怕那么一丝的真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宋昭对太后,亦是如此。
哪怕她曾经利用过太后去争宠,但她待太后的孝心,却是真的。
她红着眼眶,极力忍泪,笑着对太后说:
“太后,您养好身子,臣妾还等着好好孝敬您呢。”
“咳咳咳......”太后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攥着宋昭的手反而力道更甚,
“孩子,你知道为何哀家,一直都护着你吗?”
宋昭忍泪颔首,“是因为阿娘。”
“是因为蕊儿,也是因为......哀家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后缓一缓,迎着宋昭错愕的泪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记苦笑来,
“留你在皇帝的后宫,必会搅得后宫、前朝,都不得安宁。这,便是哀家最希望瞧见的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正赶上外头那一出《望江亭》唱至高潮,
“谁叫你乌鸦想把凤巢占?谁叫你步步追逼计多端?”
宋昭一瞬怔忡,
她看着太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仍是一脸的慈祥端和,
却越是如此,越是让宋昭觉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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