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人,如今却是切切实实的在与她认错,向她忏悔。
恍惚间,她看见萧景珩费劲抬起手,似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闪躲,只是静静坐着,由着他。
他粗糙的指腹划过宁婉霜也早已不再细腻的肌肤,不由感慨道:
“朕这一生,若论动情,唯是对你一人。可为着朝政,为着巩固朕的皇位,朕不得不利用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伤害你。以至于伤透了你的心,要你与朕愈发疏离。落得今日这般结局,一切,或许都是朕的报应。”
宁婉霜苦笑着摇头,“皇上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你我便是再不愿,也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也终究,是你辜负了我对你的真心。”
她的手缓缓攀在萧景珩的手背上,一寸寸将它从脸颊上挪开,
“你该知道,真心本该是这世上最难得的东西。而你得来太过轻易,所以从来也不懂得去珍惜。”
听宁婉霜提及真心错付,萧景珩一时惘然,
他想起从前的自己,是那样渴望爱与被爱,而最终他所求,却是半分不顺遂人意。
他凄苦地笑了笑,叹道:
“世人这一生,皆是一直都在追求爱与自我实现,若是其一不可得,便会更为执着地想要抓住另一样。
朕自幼求爱而不得,所以早早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成为一个储君,成为一个明君上。朕要让这天下间所有人都在朕面前俯首称臣,朕......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了。”
他举目看向窗外,
看着新雨将高深的红墙染成了血红色,忽觉它们像是一池汪洋血水泄洪而来,要将他吞没、溺毙。
宫中女子常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四四方方的天困住了她们的一生。
而身处于权力旋涡中心的他,又何尝不是被困于其中?
说到底,他穷极一生所追求的皇权,也不过是将他从这一处牢笼,困入了另一处牢笼罢了。
而这牢笼,俗名为欲。
听萧景珩幽幽道:“朕的生母悍妒跋扈,残杀后妃皇嗣,得先帝厌弃赐死。先帝弃绝了母妃,连带着朕,也为先帝所不喜。
朕一直都记得,朕九岁那年随先帝去围场秋狝,那时朕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右腿,痛得锥心。而先帝只是在马上瞥了朕一眼,冷冷地撂下一句‘不中用’后,便亲自带着四弟他们涉猎去了。”
提及这段被尘封的往事,萧景珩脆弱如孩童一般,语气渐弱,微带哽咽,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时他看我的眼神,那样冷,那样嫌弃,像是在盼着我并非是他的儿子。”
他紧紧合目,将几分流转于眼眶的湿润强行止住,
等再睁眼时,眼神里已满是落寞的灰,
“还有太后。她是待朕很好,以至于朕一直都觉得,她是真的将朕当做了她的亲生骨血。可有一日,先帝与太后闲话时,朕恰巧听见她与先帝说,‘景珩心思太重,他这样的性子实在不是做储君的料,便是景琏、景玹,都要比他好许多’。
直到那时朕才明白,原来她对朕所有的好,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她会在下雨天让老四去练武,而让朕留在宫中休息,美其名曰是怕朕淋雨生病;
她会在朕秉烛夜读时,给朕端来添了安神饮的牛乳,让朕喝了早早睡去,担心朕太过劳累伤着身子。可却让老四读书到天明,一时一刻都不许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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