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仙儿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的极重的血腥气。
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明明曾只是微隆起,却还是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小肚已经平坦了下去。
她的床榻上还坐着代珩,背对着她,即便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只是身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却并未回头。
“孩子呢?”她的喉咙里如同塞了沙石,脸颊也苍白的没有任何的血色。
她死死的揪着他的腰带,纤细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血淋淋的肉中。
“孩子?”那是一声极为轻蔑的笑,带着冰冷,“你不知吗?”
“我不知!”赤仙儿不知哪里生出了那样的力气,一把将他的腰带给拽断了,“它究竟怎么了?咱们的孩子怎么了?”
“闻伪找到你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你用肚子撞上了王宫外的石雕,鲜血流了一地!”代珩终于慢慢的转过头来,“我从未想过你竟狠心如斯。”
赤仙儿猛地心慌起来,“我没有,我不记得……”
代珩抿唇,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星光也好似已经散尽了,“是我错了,有些东西不属于我的,我不该强求的!”
赤仙儿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的时候,他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他的背影出奇的清冷孤寂,直至推门而出。
赤仙儿拼命的想要伸手去抓,哪怕是他的影子,却还是从她的面前消失。
原来伤心至极,竟流不出半点的泪来。
谁也没想到赤仙儿这一病缠缠绵绵便是半个月的工夫,整日都昏睡,偶尔醒了也是默不作声,好似整个心都随着那个孩子一起离开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想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初晨,几个大宛打扮的人千里而立,满身是血,踏进了王宫,一个消息如滚雷一般在楼兰城炸开了。
那回鹘王狼子野心,将矛头对准了还算富饶的大宛,已经是铁骑压城,很快就守不住了,这几个人送来的便是大宛国王送来的求救的书信。
这大宛跟楼兰祸福相依,唇亡齿寒,若是大宛城被攻陷了,回鹘用大宛城当跳板,攻打楼兰城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而已。
楼兰王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第二日亲自在城中征兵,要去救大宛。
一封楼兰王的书信亲自送到了代珩的手里,说让他做军师,一起随行。
代珩收到书信的时候,沉默了良久,这才让穆大娘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几件简单衣物,还有那把很钝的剑,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已经收拾的妥妥当当。
去大宛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正在外面采药的钱三两也是匆匆而归,见代珩正在拎着行囊站在院子里,便沉声道:“你不去见见她吗?”
赤仙儿的屋子里格外的安静,看来是还睡着未曾醒来。
“不必,想必她也不愿意瞧见我了!”代珩慢慢的走到马棚前,伸手解着缰绳,可那绳子好似故意跟他闹别扭似的,半晌都无法解开。
钱三两见两人已经如此的半个月了,倒像是陌生人似的,有些心塞,不由得大声的咳嗽了两声。
然后大声道:“代珩,听说大宛国那些贼子们都似豺狼虎豹一般,你可小心些,可别被人家戳几个通明窟窿出来,免得咱们家里有人哭死。”
他的声音极大,便是睡梦中的赤仙儿也能听的清楚。
果然片刻之后,屋内有了动静,片刻之后,却见赤仙儿扶着窗子走了出来。
单薄的身影好似细细的柳枝子一般,整个人也薄的如同纸片,因为太久未见日头,那张小脸惨白的有些吓人。
她始终没有将脚迈出门,唇角微动,说了一句话。
可偏生就在这时候,街上集结的鼓乐声响起,竟是有人催行了。
那声音极大,几乎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上了,连同她的话。
代珩想要上前,却还是拔剑砍断了缰绳,翻身上马,直奔着鼓乐声响起的地方而去。
钱三两满脸的恼火,气的直跺脚,“这混小子,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说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去投胎呢!”
此话说完,便心中一紧,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居然说这么晦气的话。
赤仙儿还站在门口,眼角湿润,好似刚刚哭过了一般,良久在慢慢的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正在这时候,却见闻伪匆匆忙忙的跑进院子里,脸色复杂,一见马没了,问道:“他真的走了?!”
钱三两将自己身后的背篓扔在地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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