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李昭年嘲讽地笑了一声,“朕连一日三餐都不能由朕来做决定,喜欢的菜色多吃几顿,便有谏官上言不能让人窥伺朕的喜好,可那只是道菜而已啊,这叫什么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李昭年素来温和,皇后从未见他发过这样的脾气,于是壮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皇后温柔地说:“臣妾心知陛下无心争权,可如今已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若想活得自由些,便只能把权柄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有话语权,否则只能继续做傀儡。”
李昭年垂着头,“做秦王的时候,是此生最自在的日子。”
皇后轻声道:“是啊,都想做个闲王,所以楚王不争不抢,因为他知道亡国之君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昭年怦然一震,目露精光地看着皇后。
这番话振聋发聩,直击靶心。
李昭年大梦初醒的同时,又不得不审视说出这番话的人。
是有人教唆皇后这样说吗?他们竟然已经把手伸到了他的枕边人这里。
可这番话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在他发怒时这样顺理成章地讲出来。
“陛下。”皇后赶忙请罪,“臣妾失言,望陛下恕罪。”
李昭年摆了摆手,“你回吧。”
李昭年听见了殿门开阖地声音,他想起了从前。
小时候以为父皇是天,坐上那个位置便无所不能。
他从小心思就较常人更敏锐,随着他的日渐长大,他逐渐从父皇身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逼不得已和无能为力。
也明白了天下至尊为何自称为“孤”,如今,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周遭之人,谁也不能信,连枕边人都要开始怀疑了。
皇后已远离了宣辉殿。
“你告诉父亲,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能不能想通是陛下的事了。”
宫女回道:“大人说只要提及亡国之君,陛下想到史书上那几位,定然会想通。”
……
江敛之同样在书房中坐了许久。
谢停舟的继任典礼之后便要迎娶正妃,这消息几日前便已传到了盛京,算起来,大婚的吉日就在几日之后。
桌案上摆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眉眼温和,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他又想起了沈妤,那双看人时锋利的、压迫十足的眼。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来人,拿火盆。”
盛京天凉了,他要火盆下人也没询问什么,以为他冷,飞快端了火盆进来。
江敛之提起画走过去,手一松,画像落在了火盆上。
一块燃烧的黑斑从不断扩大,他的手也越攥越紧。
突然,他一把将画像从火盆中抢出来,上面还燃着火,他就这样用手去灭,手忙脚乱间踢翻了火盆。
火盆中的灰尘弥漫开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却还是紧紧抓着被从中间烧成了两截的画像。
高进闻声来查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唤人进来收拾了满地的狼藉,又让丫鬟拿了烫伤药来。
江敛之搭着手让丫鬟上药,对高进说:“你替我备一份礼,送去北临。”
高进心中惊骇,“什么礼?”
“新婚贺礼。”江敛之问:“少夫人从前喜欢什么?”
“少夫人?”高进愣住。
江敛之反应过来,垂着头回忆了片刻,说:“库房里的那个玉枕,琉璃妆盒,玉兰鎏金立瓶……”
他一连说了许多,都是前世他们从前卧房中的摆件,几乎将整个房中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就这些了。”江敛之摆了摆手,“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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