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禹和小司都没有去学校上课，前者是身上还有伤，后者是单纯不想去。
少年穿好一件灰色的卫衣便下了楼，没在客厅找到小司就知道这小不点可能还没有起床。
要知道在住院的那几天，小司起的比他还要早，前前后后的一直都跟在他身后，现在忽然没了这个小尾巴，司禹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转身又上楼去了小司的房间里，敲了敲门：“小司，起床了。”
门里没有半点反应。
司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摁下了门把手走进去。
屋里头的人儿还在熟睡，微微的鼾声能说明这家伙睡得还不错。
他熟练地走到窗帘旁边，大手扯着花纹布料直接一拉，外头的日光就这么直直地照了进来。
多年的叫醒服务让司禹深刻地知道，要是直接去拉小司起来的话，这丫头肯定还会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然后又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重新睡回去。
小不点精得很。
光线刺激到小司的眼睛，她皱着眉头睁开了一丝缝隙，瞥见司禹这个熟悉的身影，立马就把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少年哪里还会给她挣扎的机会，微凉的手掌直接伸进被子里，随后抚上她那张温热的小脸。
突如其来的冷感让小司下意识地躲开，嘴里嘟囔了一声，“好困。”
司禹可不会上她的当，昨晚他哄完这个家伙睡觉的时候明明才十点，到现在差不多九点，她都足足睡了十个小时了。
“快点起来刷牙洗脸。”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手里扯着小司的被子，把整个人都剥了出来。
没能蒙混过关的小司只好顶着自己的鸡窝头去了洗手间。
待到下楼之后，她望着那个才堪堪指到九点的时钟愤愤然，指控她哥道：“现在才九点，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叫我起床！”
司禹抬手就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都睡十几个小时了，也该起床了。”
“而且都九点了还早？”她的时间观念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小司冷哼一声，“不管，没到自然醒我就是觉得早。”
司禹有些好笑地在她头上弄了一把，原本就凌乱的头发现在就更是不能看了。
“赶紧吃早餐。”整天爱讲废话。
两人用完早餐后就坐在了庭院外面，迎面而来的是有些凉的秋风，锦鲤还在水池里游动着，这几年经过小司不断的喂养，那几条鱼都已经胖得不成样子了。
圆滚滚的肚子和脑袋让它们看起来跟那只生气的河豚的一样，小司最是喜欢现在的这个形态。
司禹闲着没事做，陪着她坐在外面喂鱼，那几条胖鱼时不时会掀起自己的鱼尾来拍打水面，形成一圈圈波纹，在秋风的作用下泛起阵阵涟漪。
他抽了抽嘴角，开口道：“为什么它们能胖成这样？”
这鱼他记得是观赏性的吧？讲究一个线条流畅优美，可他们家的这几只像极了河豚，再加上它们身上本身不规律的花纹，丑得可以。
不过小司却不觉得，她认为胖乎乎的多可爱，而且这还是能让自己转运的东西，自然是越肥越好。
不理解归不理解，司禹还是照样陪着她玩，清澈的池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水纹在上面不断地荡漾，日光照在上面，依稀可见点点细碎的光亮。
阳光沐浴在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司禹望着远处，思绪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父亲已经去了小司的学校，想必是要给裴家一个下马威，校园欺凌这件事情在私立小学虽然比较少见，但也不代表校方不重视。
更何况被欺凌的对象还是司家的小小姐，事态严重下裴忻必定会被开除。
不过，仅仅只是开除就太便宜那个家伙了，司霄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裴家的实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和司家比起来就差得远了，若是司霄宣布和裴家作对，校方没理由会因为裴家而得罪司家。
那么接下来，京城的学校也不会有人敢去收裴忻入学了。
要是裴家还想要这个继承人，唯一的途径就是把他送去国外，并且在成年之前都不能允许有机会回来骚扰小司。
这是司禹和司霄都想要的结局，也是对裴家提出的要求，至于怎么选，就全看后者的态度了。
“哥哥快点过来！”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前头的小司扯着他的手就往前拉。
白嫩细腻的小手拽着自己的大手，带着轻微的暖意。
莫名地，司禹回想到了上辈子的小司在冬天里被冻得通红的那双小手。
少女能做的工作都只是一些简单的重复劳动，其中就包括清洗各种用具，冬日里不仅空气冷，水更是冻手，但她没办法，若是不工作的话就拿不到钱。
于是在日积月累下，女孩的手粗糙无比，和现在的柔软完全不一样。
不过小司现在的性情也和她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司禹很喜欢看到她的转变，意味着这个孩子不再执着于过去，她学会了向前看，而且也不再是那个毫无安全感的孤独人。
那天的事情不过只是打消了小司一直以来都很纠结的疑虑，她变得不再敏感，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太过于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导致自己精神内耗，但是她也在一点点地做出改变。
人生漫漫长，他这个做哥哥的会一直陪着这个孩子长大，不过他们兄妹更多的是相互的陪伴。
彼此追随的灵魂才是最为契合的。
——
晚上司霄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小司可以到下一周再去上课，这几天先在家自学。
小司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也基本猜到估计和裴忻有关，没想太多就点头应了下来。
左右就当多放了几天假好了。
她在客厅没心没肺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但司禹却是知道了所有的实情。
司霄把那段监控摆在了学校领导面前，并且当着裴家人和裴忻的面提出了要求：绝不能容许裴忻继续待在京城，否则终结和裴家的一切合作，违约金当场点清。
裴家人只是面面相觑，最后完全不顾面色苍白的裴忻，直接答应了下来，承诺会在一周内将裴忻送出国，并且不会再允许他跑去和小司见面。
和司家作对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裴家不是只有裴忻这个独苗，大不了还能从旁系提拨一个新的继承人出来，至于裴忻，裴家在海外不是没有子公司，只是规模终究不如在京城里的大罢了。
再加上他只是一个私生子，更加不会将筹码全都压在他身上了。
裴家人可不傻。
对于这个消息，司禹并不意外。
商人最是会权衡利益，在这个圈子里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过......少年想到小司还有些肿痛的肩膀，默默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仅仅只是让他滚出小司的视线，这也太便宜那家伙了。
司禹忽地站起来，在小司疑惑的目光下走回了房间里面。
暖色的灯光打在衣物柜上，清冽的少年似乎是蹲下身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打开了那个在记忆里一直尘封着的柜子。
里头藏着的是司禹多年前的遗憾——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各种编程入门书籍。
他拿出来之后便将东西摆在了桌面上，看着曾经爱不释手的教程，少年饶有趣味地翻阅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笔记充斥在每一页上，能透过这些笔迹彷佛能看到曾经那个充满了好奇心的稚嫩男孩。
笔记本电脑他不确定还能不能打开，毕竟也有好几年了，可是当等到真正开机之后，那种久违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一时间，他好像又充满了对编程的热爱。
不过司禹早已没了当初的那种热情，心里除了感慨却别无其他的想法。
他根据记忆输入了密码，大脑一直封存的知识在指尖敲击键盘的时候尽数显现了出来。
盯着电脑屏幕，少年的眸色泛着犀利的冷感，无数代码在眼睛处倒映了出来，没一会儿，他就黑入了裴忻的电脑里。
那头的裴忻敏锐地觉察到有人入侵，他立刻开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敲了起来，对弈半小时后，终究还是裴忻败下阵来。
不过奇怪的是，对方好似只是想远程控制自己的电脑，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攻击，他停下防卫后对方也停了下来。
僵持了几分钟后，到底还是年纪小，裴忻坐不住了，有些心急地去攻击那个陌生的IP地址，却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男孩没有贸然就直接点开，而是发送了一个问号过去。
司禹冷笑了一下，“你会喜欢的。”
“你是谁？”裴忻有些恼羞成怒，黑客技术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但是他的电脑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随意进出。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若是不想点开的话......我也很乐意为你效劳。”对面再次发送一条近乎挑衅的信息过来。
裴忻非常讨厌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他没有回话，也没有按照那人说的把文件点开。
司禹也知道这家伙的傲气，十分“好心”地帮他点开了那份文件。
里面只有一段视频，一个男孩带着另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走在大街上，没过多久，大的那个把他一路带到闹市之后便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一段视频，但就是这般，却让那头的裴忻面色大变。
男孩抖着手，想去删除掉这段该死的视频，可电脑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面目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因为那段视频里，大的那个男孩就是他的脸。
“你哪里来的！？”裴忻忍不住质问道。
他明明很久之前就已经把证据都删除得一干二净了，为什么这个人还会有这段视频！
外界其实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裴家忽然会宣布一个名不见传的私生子作为继承人，而原本的那位裴小少爷却莫名其妙失踪。
背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是裴忻故意带着裴小少爷走到闹市里，然后故意让把他弄丢。
对付一个三岁小孩子，裴忻哪里还需要用脑。
人也不是他拐的，就算是日后他被找回来了，他也没有任何能力再来和他争夺，裴家已经是他裴忻的囊中之物。
他的计划很周密，事后的种种监控证据也被他销毁了个干净。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段最关键的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那种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司禹盯着电脑，嘴角微微勾起，几乎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头裴忻的怒气。
“好看吗？”
“为你出国前准备的小礼物。”
“记住，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毁了你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手不要伸太长。”
司禹敲完最后一行字，没给裴忻回话的机会就退出了他的电脑，顺带还隐匿了自己的IP。
这次算是给他一点小教训，相信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若是这家伙再敢来骚扰小司，他不介意直接将这些东西交给警方，怎么说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付裴忻这种人，还是要有些筹码才好控制，毕竟疯狗只有铁链才能拴得住不是吗？
司禹心情甚好地关闭了电脑。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某处，裴家忽然传来了东西掉落在地面的碎裂声，而还在干活的佣人们却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一人跑去查看状况。
裴忻目眦欲裂，盯着面前屏幕碎裂的电脑，睡衣底下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今天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先是被司家那边威胁，后有裴家人要强硬送他出国，现在还有把柄握在了别人的手上......
裴忻闭了闭眼，在种种强压下，心里的某个执念开始动摇。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没有成年人缜密和冷静，哪怕是智商再超群，他也还是需要大人的庇佑。
裴忻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这次不一样。
他终于是知道自己惹错了人。
要是那个神秘人把证据交给警方，那么他这么长时间的算计都将付诸东流。
他赌不起。
以上的种种，小司都是不知情的，司禹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小司看电视，司禹便盯着她的脸看。
前者觉察到他的目光，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哥哥老是看我做什么？”
“唔......哥哥觉得小司很漂亮。”司禹挑了挑眉毛，故意这么说道。
小司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随后矜持地咳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你怎么越来越不害臊了？”司禹没想到自己只是象征性地逗弄她一下，这丫头竟然就这么应下了？
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小司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你说的是事实啊。”
她现在看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太萌了，跟上辈子那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完全不一样。
司禹有些好笑地把她的头发都弄乱，不一会儿，原本精致可爱的洋娃娃瞬间就变成了鸡窝头女孩。
小司自然也不甘示弱，上手就抓住了少年的头发，兄妹俩打闹在一起，嬉笑声此起彼伏。
爱会让生命长出新的血肉，陪伴会让两个灵魂更加长情。
生活不需要太轰轰烈烈，每个人都有自己平淡的人生，但亲人一定是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由血缘相连而滋养出来的爱意更是无法分割的。
秋意盎然，明天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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