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月城的人一走,阮府恢复平静。
但如今的平静,比之先前自然更多几分欢愉和舒畅。
因为阮江月不必等死,脉搏已修正。
青梨和青鸿也已经回来,而且青梨的伤势有了黑玉断续膏之后很快见效,断筋断骨都被接续。
睡了两日后人也醒了。
宋大夫说,她日后只要好好养着,假以时日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一日阮江月看过青梨之后,便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姑姑阮嘉。
阮嘉也很高兴。
她先前去看过青梨一次。
她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人,怎么能不清楚那种断筋断骨的疼痛?她更明白青梨对于阮江月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青梨出事,阮江月定然承受不住。
因而阮嘉一直暗暗盼着青梨能一切都好。
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阮嘉握住阮江月的手微笑道:“还是我家年年能干,这么多的事情堆积在一起也能料理的清清楚楚,料理的这么好!”
她虽没管焚月城那些人的事情,但也听李云泽禀报了一些。
这次如果不是阮江月拿到断续膏,青梨的伤不会好的这么快。
阮江月还让焚月城的人利落地走了。
阮嘉自问,如果自己去处理这些,未见得处理的这么好。
阮江月在阮嘉面前,总是难得有些孩子气的,听到夸奖颇有些得意。
她挪过去做到阮嘉身边,抱着阮嘉的手臂枕在姑姑肩头笑眯眯地说:“那还不是姑姑从小教导的好?
没有姑姑教养,我哪能有什么本事?”
阮嘉笑容更甚,眉眼都弯了。
谁不喜欢听些甜言蜜语呢?
哪怕阮嘉心里清楚,自己其实没对阮江月教导多少,就是引进门,一切是阮江月自己奋发图强,聪慧好进到的今日。
但听到阮江月这么拍马屁她也很受用。
“我家年年最会说话了,嘴巴上总是抹了蜜糖,让人喜欢的不得了。”阮嘉轻拍着阮江月的手。
姑侄二人闲谈着私房话儿,笑声一阵又一阵,欢喜悦耳,十足好听。
一直到用了午饭,阮嘉例行午睡,阮江月才在照看她歇下后离开了阮嘉的院子。
青鸿等在院外,看那样子应该是等很久了。
阮江月一出来他立即上前恭顺见礼。
阮江月摆手免了,往前走去,青鸿便跟在后头低声说道:“属下已经向那位公子道了歉。”
“哦?”阮江月淡淡问:“怎么道的?”
“跪求原谅。”
“……”
阮江月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你跪下了。”
“是。”
青鸿脸色僵硬,眼底滑过浓浓惭愧:“属下犯了大错,理应跪求原谅。”
他现在已经知道阮江月“人之将死”是脉搏被崔神医暗中篡改,也知道了是阮星澜帮阮江月修正好了。
还有当初金佛镇外,阮星澜以一己之力引走官兵,解除了他们的困局。
后期还相救阮江月一直到定州府来。
还有青梨的伤……虽然阮江月拿到了断续膏,但断续膏的量不太够。
后续也是阮星澜协助宋大夫配了一些药效近似的药膏补上,等于他间接还帮了青梨一把。
凭心而言,阮星澜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帮他们的忙!
再假设,当初自己不对阮星澜下药,或许阮江月和阮星澜都不至于掉进水中流落同州荒野。
这一切的一切堆积在一起,怎么不值得他跪求原谅?
阮江月好奇道:“你跪了多久他就原谅你了?”
“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这……”青鸿沉默了一下,说道:“属下刚要跪下,他便将属下扶住了,说是小事,能理解属下的所为,原谅属下。”
阮江月轻笑:“那你也没跪,嗯……不过这很符合他的性子和作风,他就是这样的人。”
青鸿有些尴尬:“属下跟随小姐多年,受小姐教导,有仇报仇,有错认错,他当时若不原谅,属下定是要跪的。”
阮江月点头:“这个我信。”
青鸿又说:“但来日若证实他到咱们身边是居心叵测,属下也绝对不会轻饶他!”
阮江月对这个话题没有应声,继续往前走,“你去看着青梨吧。”
“是。”
青鸿行礼后便转身退走了。
阮江月一人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微垂着眼眸,一边走,一边懒散无聊地束着地砖的块儿。
眼角余光可掠到左右花坛之中五颜六色的八瓣菊。
这应该是今年秋日最后一波颜色了。
空气中还有浅浅桂花香气冲入呼吸之中。
还没有到八月,但已经是金桂飘香。
阮江月站住脚步,轻轻地呼吸着溢散的花香,心情有一点点复杂。
不远处就是青竹轩了。
那是阮星澜在阮府落脚休息之处。
从那日她解了三日醉,两人便没有再见过。
她每日不是去陪伴姑姑阮嘉,就是去看望青梨,然后再询问一些外面的消息,府上的杂事。
好像有点忙,没空去见阮星澜。
可她心中却十分清楚。
从来不是没有空闲时间相见,而是她心中有茫然。
从他到自己身边,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她都处在“等死”状态。
人之将死,她心情压抑崩溃,急需倾诉,便将自己压在心底的许多真心话都倒给了他。
她更大胆放肆地亲近他、撩拨他。
完全是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她高兴就好。
可现在她好了!
“命不久矣”是一场闹剧,如今闹剧收场。
而她在这场闹剧之中对他胡作非为的那些,又要怎么收场?
她不知如何面对,便只好暂时不见,静一静。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找她。
他在想什么?
明白先前是闹剧,所以体谅她那些胡作非为,也并不打算多提,然后只当没有发生那些吗?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还是,知道了她太多的故事,看她先和孟星衍有些纠缠,后又嫁给沈岩,还曾胡乱地调戏撩拨他。
便觉得她是个胡来的女子,他只是本着风度相交,心中抵触。
现在她不主动,他也正好安静清闲?
这第二种猜测,让阮江月的心情有些闷闷的,微皱起眉头来。
她朝青云轩看了一眼,脚步凝定良久,还是迈步转身,往别处去了。
走到湖心亭附近的时候,远远听到亭中传来悦耳琴音。
阮江月抬眸一看,轻纱起落之间,一人坐在亭中抚琴,那身形气度,不是阮星澜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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