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梦瑶早上刚进警局的时候就已经认出张丰阳,虽不知他的名字,却知道自己在这小子身上得过手,只是当时发现张丰阳似乎没有认出自己,也就装模作样强撑了半天,此刻刚刚挤过人群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喊,哪还不知自己已经被认出,拔腿就跑。
黄梦瑶这一跑,张丰阳心中还存有的些许怀疑立刻被打消,直接撒开腿就冲出去,奔着黄梦瑶的身影就追。
黄梦瑶身子轻瘦,跑起来竟挑狭窄小路钻来钻去,张丰阳却苦于人生地不熟,追了半晌,就被绕的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忽然灵机一动,翻身上墙,跃到一座角楼上向下观望,却见那一顶红帽子在破旧的城区里特别显眼,他微微一笑,就那么在一座座屋顶跳来跳去远远跟着黄梦瑶。
二人一追一逃,大约过了两刻钟,黄梦瑶见身后始终没有张丰阳的影子,终于放下心来,停下来靠着墙头大口喘着气,忽听上方有人说话:“哎!你怎么不跑啦?跑累了就把我的钱袋换回来吧,不然我抓你回警局,先关你两天!”
黄梦瑶闻声吓了一大跳,抬头却见张丰阳蹲在墙上,带着戏虐的眼神笑嘻嘻的正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只好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个笨警察,还好意思追着我要钱袋,要是我把你钱袋被偷的事儿传出去,你以后还能在警队混了吗?”
张丰阳一听,忽然觉得黄梦瑶说的有道理,整日捕鹰反倒被鹰啄了眼,确实有些丢人。哪知他这么一迟疑,黄梦瑶“嗖”的一下蹦起来,顺手抓起地上一把碎石子朝着张丰阳就打了过去!
张丰阳反应倒也够快,一见黄梦瑶有动作,立刻站起身想要躲开,却苦于站在墙上空间受限,只好向后跃落墙下。
黄梦瑶见自己一击奏效,轻哼着拍了拍手,转身就跑。再看张丰阳重新跃到墙上,却哪还见到黄梦瑶的影子,不由得心中大气,堂堂一个警察被小偷打落墙下,这事儿可比被偷钱袋还要丢人!当即顺着院墙爬到一所屋顶上,果然看见一顶小红帽在不远处晃晃悠悠地走着,于是旧法重施,又追了一炷香的时间,奔到黄梦瑶身后,这会他学乖了,生怕黄梦瑶再耍什么诡计,便只是悄悄跟在身后,忽然心中一亮,暗想:这臭小子诡计多端,我且吓他一吓,凉你也逃不出小爷我的手掌心。于是趁着黄梦瑶不注意,一把朝着黄梦瑶的后颈拍去!
黄梦瑶哼着小曲,慢悠悠走着,忽觉得后颈一疼,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她反应也快,低着头看影子就知道是张丰阳追了上来,立刻缩头藏颈,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张丰阳大笑说道:“小子,我看你怎么能跑得过我!”说罢紧追而上。黄梦瑶却被这一下吓的不轻,慌乱间逢弯必拐,连拐了数个弯,竟进入了一条死胡同里,再想往回返已经不及,因为张丰阳正站在胡同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黄梦瑶见逃无可逃,只能挺着心里发虚的小身板,强说道:
“喂!臭警察,你干嘛一直追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偷了你的钱袋?”
“诶呦呵!还强词夺理,不是你偷的,我喊你,你跑什么?再说,我那钱袋可是师娘亲手用蚕丝布缝的,上面还有用金线绣出的龙凤呈祥,宝贝的很,随便哪个小贼看到肯定也舍不得丢掉,我猜呀,这钱袋肯定还在你身上!你可敢让我搜一搜?”
黄梦瑶心中暗凛这小子确实有些小聪明,当日她趁着张丰阳专心听书的时候,悄悄从他身上摸走了钱袋,本想把袋中金钱取走,袋子一丢就完活了,那时即便被捉住,也死无对证,哪知发现这钱袋质地优良,绣工精致,仅仅这一个钱袋要比袋子里的钱贵重得多,还真就没扔,等一段时日,把钱袋去典当行多当些钱来岂不更好!哪知又赶上黄德发一事,机缘凑巧下竟遇到了现在这局面。此刻,她偷偷摸了摸还系在腰间的绣金钱袋,大脑极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张丰阳哪等对方多想,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我看你还是乖乖听本警官的命令,束手就擒吧!”说完欺身上前朝着黄梦瑶抓去!黄梦瑶还没想出对策就看到张丰阳已到近前,本能下“啊”的一声,喊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你耍流氓了!”
“哟!你个臭小子,起个女人名不说,怎么喊起来也跟个娘们似的,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可不好那口,你喊也没有用!”张丰阳一边回着话,手也没停下,一把抓向黄梦瑶肩头,黄梦瑶闪身避过,举起拳头就打,张丰阳见黄梦瑶已经无路可跑,打来的一拳更是毫无招式可言,全然是市井打架的招数,大笑一声说道:
“跟小爷我打架,你怕还不是对手!”
探手格住来拳,手腕翻转,反手抓住黄梦瑶的手,只觉得所触及的地方虽极是滑嫩也未及细想,手上一用力,迈步转身直接把黄梦瑶的右手反剪在身后,黄梦瑶又疼又急,左手向着身后胡乱地打去,同样被张丰阳抓住和右手在背后按在一起,只听他哈哈大笑说道:“小子,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小爷都奉陪!”
刚说完,只觉得自己下身忽然传来巨痛,原来是黄梦瑶两手被制,只能抬起脚向后乱踢,谁知竟踢中来张丰阳的要害部位,这一下踢的可是不轻!
张丰阳生气了,本来还对刚刚失去父亲的黄梦瑶存有的恻隐之心彻底消失,他强忍着剧痛,双手一用力直接把黄梦瑶推到墙边,用腿抵住了黄梦瑶的腿,这样一来黄梦瑶彻底无法动弹,只能歪着头不停的喘着粗气。
“臭小子,还用这种阴招对我小爷我,等我搜出钱袋来,到时人赃俱获,把你押回警队,好好管教管教你!”张丰阳说完弯下腰,用左手从下往上开始摸索,搜到腰间时竟一无所获,只好继续向上,摸到黄梦瑶胸口时,忽觉的所触及的地方软软绵绵的,立刻大笑道:“哈哈,你这小子,竟然把钱袋塞在这地方,还真想当娘们啊?”
张丰阳说到这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想起了那晚在自己房间里和师妹的尴尬场景,同样是左手,同样的部位,同样的触感...
“我的天!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娘们!”张丰阳喊了一句的同时一下松开了手,向后连着退了三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黄梦瑶。
“对不住!对不住!黄姑娘,黄姑奶奶,我真不知道你是女的,那钱袋我不要了,送给你了,您偷我钱袋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您看行吗?”张丰阳有点慌了,嘴上连连道歉,心里却纳闷怎么就这两天和女人的那个部位这么有缘呢?
黄梦瑶这时已经坐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在胳膊中间,对张丰阳的话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张丰阳就那么愣愣的站着,看着石头一般的黄梦瑶,“不会是傻了吧?”他想着。又过了一会,壮着胆子走上前,轻轻捅了捅黄梦瑶的胳膊,嘴里轻轻说着:“黄姑娘,我都道歉了,您接不接受倒是给个话啊?我真不知道你是女的,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不能碰你,真对不住!黄姑娘?黄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再不说,我就当你默许了,我可走啦!”
这时黄梦瑶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连连点头弯腰的张丰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豆瓣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顺着脸颊往下掉。
“你们都欺负我!娘走了,爹爹就找了个唐荣荣欺负我,我怎么找爹爹评理,爹爹就只管听那个小狐狸精的,从来都不管我!现在爹爹也走了,你又来欺负我!呜呜呜...给你的破钱袋!臭警察,连你都来欺负我,你们全都欺负我!哇...”她哭着喊着,忽然一把拽下头顶的小红帽,抓起藏在头顶的那个绣金钱袋,甩向张丰阳。
张丰阳接过自己的钱袋,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黄梦瑶正不知所措,忽然觉得胯下的那阵疼痛传来,不由得闭着眼“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蹲了下去,竟疼的浑身哆嗦了几下,这一幕被黄梦瑶看在眼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张丰阳听到笑声再看向黄梦瑶,此时的她脸上所有的脏东西已经被泪水清洗的一干二净,露出了她真正的容貌,只见灵动的一双丹凤眼下,挺俏的鼻梁,薄厚均匀两片玉唇,再加上没有了红帽子的掩护,披肩长发倾洒下来,眼里还含着泪痕,嘴上却咧着嘴微微一笑,如此一个绝色美女!只把张丰阳看呆了。
“轻薄鬼,死流氓,臭警察,真恨不得刚才一脚就把你阉了!我要找你们队长投诉你!”黄梦瑶破涕为笑仅仅持续了一秒钟,就立刻板起脸咒骂起来。
张丰阳见她不再哭,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上却柔弱许多,显然心情已经好不少了,张口问道:“行啦!骂够了吧?你就算去队长那告我,有什么证据?”
黄梦瑶一听,顿时又委屈起来,小嘴一撇,眼看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张丰阳见刚刚的一顿嚎啕已经让自己头疼不已,这时再看黄梦瑶的表情,赶紧摆手道歉:“哎哎哎!黄家大小姐,您可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向您诚挚的道歉,只要您不哭就行!”
他这么一打岔,黄梦瑶的眼泪果然止住了。张丰阳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上午那具尸体,真的是你爹?”
黄梦瑶点了点头。
“那要这样的话,您也是大家闺秀啊,怎么弄得跟叫花子一样?还有那个唐荣荣,她是谁啊?我看她也不比你大上几岁,而且你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友好!”张丰阳问道。
提起唐荣荣,黄梦瑶的心中就恨,只见她用自己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别跟我提那个贱人,我要是有枪,第一个就先杀了她!再说,你问我这些干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
“嘿!我是警察啊!那死的好歹也是你爹,你就不想抓到凶手吗?那样的话,我至少得了解下情况吧?”张丰阳说道。
黄梦瑶深深沉默了一小会,又抬头看了看张丰阳真挚的眼神,叹了口气,把自己家的事叙述开来...
原来,黄梦瑶的爹爹黄德发乃是荣发商行的大老板,业大家宽,腰缠万贯,但二十多年前,还仅仅是个走南闯北的小商贩,行至辽中地段时,被当地的土匪截住了道路,恰巧赶上当时在当保安司令的张作霖从中周旋才保下了性命,只断了左手小指,后来为了表达谢意,便始终将自己买卖的收益提出两成送与张作霖。
后来,张作霖发迹,便邀请黄德发到奉天城来发展以促进自己辖区的经济,黄德发自然满口答应,便在奉天城创立了“德发商行”,如此一来,黄德发借着张作霖这棵大树在奉天城内的商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短短两年时间就发家致富,还娶了个夫人陈氏,也就是黄梦瑶的母亲,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怎料天有不测风云,九年前陈氏突染怪病,卧床不起,饶是黄德发空有满身金银四处求医也不得治,而陈氏与病魔抗争了三年终耗尽身体最后一丝精气,长辞而去。
黄氏父女在家中又过了一年后,一天黄德发找来女儿,提出了自己想要再娶一房的意愿,黄梦瑶却认为自己的父亲对母亲不忠,怎都不愿,与父亲大吵一架后,转身回屋。怎知一个月后,黄德发擅自领回一个女人,并告知下人从今开始这个人便是府里的二姨太,这女人便是唐荣荣。
如此一来,黄梦瑶直气得闷在自己院中不出,黄德发日日劝说,终在一个月后再见得女儿,可本以为依旧会其乐融融的黄德发却打错了算盘,唐荣荣趁着老爷不在家时,在家中作威作福,刁蛮的很,下人自是不敢反对,可看在黄梦瑶眼里,却是极难忍受,更让她生气的是每次她找黄德发反应唐荣荣的恶行,黄德发却一味容忍,反而还劝女儿要与唐荣荣和睦相处。黄梦瑶一气之下又在院中闷了一个多月。
终于有一天,黄梦瑶发现唐荣荣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家中私会,隐隐约约偷听到二人谈及财产分割,顿时认为唐荣荣嫁到自己家是为了抢夺家产,于是便跑到商行去找爹爹,刚到商行门口,发现黄德发已经将“德发商行”改为了“荣发商行”,惊得梦瑶赶紧把自己遇到的唐荣荣私会一事告诉了黄德发,黄德发听过不但不信,反而大怒说梦瑶为了诋毁唐荣荣竟然不假说辞。
黄梦瑶没有办法,一时间觉得家中再无自己的位置,便趁着夜色离家出走,她本以为第二天家里人发现自己失踪后就会出来寻找,谁知一连过了五天,家里就好似没有这回事一般,猜想定是唐荣荣阻拦下人出来寻她,心里更是恨透了这位后妈。可自己一人孤身在外,兜中盘缠很快就见了底,到了第六天终于饿得受不了,本想自己就那么厚着脸皮回家算了,谁知偏偏在门口遇到唐荣荣在训斥着下人,心头一气转身便走。
就这样黄梦瑶在奉天城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饿到头晕目眩,倒了下去,当她再醒来时,发现身上被捆的结结实实,四周看了看,竟是在一间柴房里,任她如何争扎也不见起色。这时忽听门外有人说道:“顺子哥,这妞长的可真够水灵的,那皮肤是又白又嫩,老弟我专门捉了来孝敬您的,您享用完后,可别忘了给小弟我留点残汤剩饭啊!这小模样,等咱哥俩玩够了,卖到窑子里当个头牌绝对不成问题!”
“拐子!干我这行的都讲究个‘盗亦有道’,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不是什么钱都能赚,更何况这种下三滥的买卖你都做,可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这句话应该是那个叫顺子的人说的。
却听拐子似乎犹豫了一会,说道:“那这样,哥,您先看看,这丫头我捡来时候还昏着呢,等咱问问,要真是个无家可归的,您就把她娶了,权当是我这当小弟的给您牵个红线吧!”
“别瞎扯了,还是先看看人吧!”
黄梦瑶耳中听得有人走到门前,“哗愣愣”一阵开锁声音响起后,柴房的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顺着门缝一点点照进屋里让黄梦瑶很难适应,再加上她心里害怕,本能的紧闭上眼,把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那个叫顺子的先说了话:“姑娘,你起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为难你!”
黄梦瑶壮着胆子睁开眼,看着面前两人,却见说话的顺子长得尖嘴猴腮,另一个长得吊鼻咧嘴,满口黄牙,哪一个都不像好人,更是不敢说话。
“姑娘,你叫什么名?”顺子问道
“梦瑶。”黄梦瑶生怕被人识破身份,故而隐去了姓氏。
拐子听着梦瑶两个字,觉得耳熟,小声嘟囔着说道:“梦瑶,梦瑶,这俩字怎么听得这么熟呢,哎!我想起来了,哥,黄老爷家的千金好像叫黄梦瑶,最近听说人丢了,黄老爷正求着黑道白道的人一起找着呢,不会就是这丫头吧?”
顺子仔细打量了一下黄梦瑶的衣衫穿着,又问道:“姑娘,我看你这身衣裳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难不成你就是黄家的千金?”
黄梦瑶见顺子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轻轻点了一下头,忽又怕这两人把自己当作肉票去找爹爹勒索,连忙又摇了摇头,把拐子看的只犯迷糊。
“他妈的,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你到底是不是黄家的千金?哎!哥,咱也别问了,直接把她送到黄府去,是就领赏把人留下,不是再抬回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顺子也觉得拐子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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