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楚昀招呼着人抬老爷子回院子。
三老爷这两年外放了,至于楚易,今日当值。
叔母、妯娌们想劝慰劝慰她,柳拂月看过去:“都先回去,照顾好孩子。三叔母,最近府上劳您照看着点。别让人趁乱作妖。”
张氏:“好,府里交给我,明日一早我就将下人召集起来训话,你放心。”
吴氏也道:“那二嫂你也早点休息,既然要进宫,就要保持头脑清醒。”
“好,都去吧。”
女眷们一一离去。
自家三个孩子还在,福宝和璋哥儿眼泪哗啦啦的。
柳拂月看向一旁的璘哥儿,双手握拳,眼睛通红,一言不发。她的长子十一岁,再过几年就能撑门户了。看这样,镇定是有了。
“你在想什么?”
璘哥儿看了一眼周围,下人都离去,这才低声道:
“母亲,虽然此时未牵连家人,可明日消息一传出去,攻击父王的折子便会蜂拥而上。届时王府未必保得住,我的意思先送福宝和璋哥儿去舅舅家。若有事直接出城。”
出城南下到临安,届时就可以乘船逃离大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有归来的时候。
柳拂月伸手拉住他的手:“好,你想的长远。那你自己呢?”
“父王平日没少和我分析朝里的事,他若出事,太子哥哥只怕够呛,我与太子哥哥那么亲近,肯定跑不掉。”璘哥儿继续说:
“孩儿还在想今日进宫的人除了父王,还有徐阁老,我想去找他打听一下父王的情况。跟随父王进宫的清风叔叔也没回来。知道父王为何被关,我们才好营救。我不信大不敬罪名,定有其他原因。”
柳拂月又欣慰又心疼。
“去吧,他若拒绝见你,你也别坚持。他若愿意见你,见了之后别求帮忙,只打听情况。他与你父王都是太子身后的人,若能帮忙不用你求,若不能帮忙,你求了是为难他。”
“母亲,孩儿明白。”
璘哥儿要离去时,楚昀又回来了。
“二嫂,我陪璘哥儿去,怎么能让他一个孩子在外奔波。祖父那里,三哥一人能照顾过来。”
“好。”
柳拂月让璋哥儿和福宝回去收拾点金银细软,明日一早离府。又命又霜去各院通知,明日先将孩子悄悄送出去,别张扬。
接着换衣服,深夜前往长公主府。
与此同时,卫王被抓,即将问斩的旨意,能得到消息的那一批也都得到了。
太子当即往皇上那跑,却被匆匆赶来的温叡死死抱住,太子愤怒的盯着他:“你干什么?你有毛病?放开孤!”
“你才有毛病!”温叡没好气的说:“你此时去找皇上,那不是火上浇油吗?陛下如今看你不顺眼,你去了,指不定卫王本该月底死,硬是被你拱火拱成明日就死。”
他这一席话,就像一桶水迎头泼了下来。
太子不挣扎了。
“去打听打听,卫王此时在哪。”
东宫侍卫领命而去。
太子又看一眼腰上的手:“抱上瘾了?放开。”
温叡这才松开他,太子去书房写了一封信,写完招来清雨:“明日换班时,你去一趟长公主府,将此信交给她。”
若想从父皇手中救出卫王,父皇唯一的姐姐,面子最大。假如她都不管用,可别怪他手狠。
太子眼睛眯了眯,这两年他从父皇的言语中也能揣测出一二。那两个小奶娃到底是自小长在父皇膝下的,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父皇抱在怀里呵护着。
如今疼过头了,怕他死后,自己弄死那两个小奶娃呢吧!
想到这里,又往皇上寝宫去,温叡急坏了,你傻不傻啊?
太子:“师弟,我若不去求情,那不是无情无义吗?”
“可是——”
太子冷哼,理在父皇那,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蹭蹭来到皇上寝宫,和刑总管打听打听皇上安寝了没有?
听说皇上还在看书,就要求觐见。
屋内,仍旧在下棋的皇上,酸溜溜的看向楚晏:“他明知朕病了,还来为你求情,可见在他心里,你才是他爹。”
只有那两个的心里,他才是唯一的爹。
楚晏:“陛下,他若不来,您该说他冷酷无情了。是以,他此时来,并不能说明殿下的心里认臣做爹,反倒能说明他并非您说的那样狠辣无情。”
皇上哼哼。
随后和刑总管说:“让太子回去,他若多说一个字,朕就先割楚晏一块肉。”
“老奴这就去。”
太子得到刑总管的话,才不得不离去。
~·~
宫外柳拂月已经从长公主府出来,在府门口,遇见回来的璘哥儿和楚昀。
进了府,璘哥儿说他见到徐阁老了,但徐阁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说他们出宫之时,皇上单独叫了父王去寝宫,那时候口谕还没传出来。
太子哥哥今日被父皇骂,起因在廖汉山圈地一事。
柳拂月听完,让他和楚昀先回去休息。
次日,皇上因病休朝,但是趁势攻击楚晏的折子一摞接一摞的往皇上那送。
皇上看着那些折子,幸灾乐祸的和楚晏说:
“你人缘也太差了,这么多人都想拉你下马。啧,怎么还有人攻讦你不义的?攻讦你的,论理还是你表弟呢,就梁家那个。”
“他也配做臣表弟?一家子小人。”
所谓的梁家表弟,是他继母娘家哥哥的儿子。但其实他继母是独女,那个所谓的哥哥,是梁家外祖父过继过来的,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但凡有点血缘,也不至于在梁家外祖死后,把她嫁给楚元坤那种人做继室。还克扣了她一半的嫁妆。若非如此,继母也不会和他们断绝关系。
前些年听说他封王了,又凑上来交好,被他赶了出去。
不过,那人至今也不过是个举人,哪来上折子的资格?
皇上瞅瞅他,替他解惑:“他的折子是夹在丛都御史的折子里面的。”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
楚晏并不关心折子的事,他只知道外面要乱了。
皇上:“拿回朕的东西。”
倏然,楚晏就明白了。
皇后宫中的柳拂月也明白了。
她一早就进宫,先来见了皇后,皇后直接告诉她,眼下只有徐阁老能救楚晏,他手里有陛下要的东西。
忽而她就想到了那年皇上南下平叛,临行前,单独见了徐见君。
他那时候去见徐见君,应当是担心自己死在平叛的战场,届时要辅佐太子登基。
可假如皇上已死,若想让太子顺利登基,没有什么比遗诏更好用。
所以,那会儿,皇上应当给徐见君留下了传位遗诏。
但事后,徐见君并未归还那份诏书。
只怕是这些年他问徐见君要,徐见君不搭理他,所以杀楚晏是假,让他用诏书来换楚晏是真。
这个时候若说皇上没有改立太子的心,她是死也不信的。
遗诏若没了,沈家的婚事又还没成,温玄知远在建安,楚家么,老卫王活不了几年,楚家人早晚要回家,届时太子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想废想留,全看陛下心情。
想明白这些,柳拂月看向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就你我二人。”
皇后看看她,许久之后点头:“好。”
左右退去,门关上,殿内只余她二人。
“你想说什么?”
柳拂月:“娘娘,事已至此,臣妇直言。您是后宫所有皇子公主的母亲,可太子只有您一个母亲。独尊太后,总好过两宫太后。独尊国舅,总好过几个国舅,您说呢?”
“你放肆!”皇后喝斥道。
柳拂月眼神犀利的看过去:“臣妇的夫君这些年充实国库,丈量田亩,开海查案,为救陛下和太子,一双腿断两次。这些年,陛下让他当刀,他就当刀,脏活累活他可都干了。如今陛下要问斩他,还不准臣妇放肆一回吗?”
皇后哑然。
“娘娘母仪天下,方才那些话,不用臣妇言明,您也是懂的。那么您为何还会配合陛下?别说圣旨难违。”
柳拂月看着她,这么多年了,谁还看不懂谁!
若皇后不想配合的事,即便表面做不了什么,私下里也一定会给太子一点提示。
来见皇后之前,她碰上了太子身边的内侍。
可她没有!
她笑问:“您总不至于想学秦太后吧?”
前朝皇帝年幼,秦太后临朝听政,的确威风霸气。
“你——”皇后倏然手指着她:“你、你找死!”
柳拂月微微欠身:“臣妇不想死!但是,您别小瞧了庄妃,庄妃的背后是陈首辅。也别小瞧了穆将军。即便是两位娘娘都死了,有他们在,您的目的也达不成。六宫之内尽在您的掌握,如何解太子之困,您最懂。”
若想学秦太后,必有完整的计划。该死的死了,徐见君那诏书再拿出来倒是恰到好处。
她说完,二人对视着。
看着看着,皇后就笑了:“这里是本宫的寝宫,你说这些,是真不怕本宫让你交代在这里。”
“娘娘,您觉得臣妇为何敢说这些?” 柳拂月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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