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我的身体,就是守着我的心,我不愿意爱陛下。”
“娘娘如果不爱陛下,又何来守心一说,要用上守心二字,就说明这颗心早就不属于娘娘了。”
王容与在床上闭上眼睛,和无病在浴室谈话的最后由她生硬的钻入水下避而不谈为结束,但她知道,无病说的没错。
她如果真是把陛下当顶头上司,房事也是工作中的一种,就是她最不情愿的做的那种,但是不做就没工资,她做不做,她还是要做的。但是她任性的选择不做,一次可以拖,两次可以拖,甚至三次也可以拖,但是最后呢,总有拖不动的那天,或者上司知道你是故意不做这件事。
根本不是你推辞说的那一二三个理由,就是你不愿意做,你不想做。
如何能让人不勃然大怒。
她从她的角度出发,她实在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借身体差不同房,是她认为的两全之策,她自认为除了这一点,其余她做的无法指摘。
但自己看自己,有时候会看不清楚。
从旁观者看,三嫂怕痛怕生孩子所以不和三哥同房,本质和她有什么区别?因为是三哥的媳妇,所以她站在三哥的角度觉得她不可理喻,那陛下的妹妹,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一样觉得她不可理喻?
三嫂不要平妻贵妾良妾,只是担心这些人影响自己的地位,毕竟以后就是她们有宠有子,她空有大妇名头,仍旧不会好过日子。
她现在对陛下的后妃一视同仁,欢迎她们争宠,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地位稳固,如果地位不稳,她还会如此淡然吗?
她做了皇后,她能做废后吗?
对陛下而言,每日里笑对着他的人,原来从心里鄙夷他,不愿意和他亲近,恐怕他的生气,更在三哥之上,毕竟三嫂没有像她,还假惺惺的装作他们很好。
王容与盯着帐顶,知道今夜无法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精神不济,眼下青黑,无病过来跪着,“我昨日逾矩了,娘娘责罚我吧。”
“你起来。”王容与说,“这事与你无关。”
“若不是我说了那些话,娘娘也不至于休息不好了。”无病说。
“感情你这是来讨赏来了?打量你说的很有道理是吗?”王容与故意道。
无病知道王容与是和她闹,只看着她说,“娘娘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娘娘。”
“但是你该说的都得说,以免以后我走岔了也不会回头怪你。”王容与说。
“不管是风里雨里,我只跟着娘娘走。”无病浅笑道,“有我陪着娘娘呢。”
王容与捏她的手,“那还不起来,我只要一个站着陪着我的人,不要一个跪着陪我的人。”
妙容一双巧手,在王容与脸上略施粉黛,便能遮掩疲态,王容与喜道,没有你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办?
从两宫请安回来,顾言晞问她,今日可要去乾清宫接荣昌公主,顺道和陛下一起用餐。荣昌由陛下亲自启蒙,但是王容与并不是每天都去乾清宫,荣昌是每次都要和陛下用完一顿饭或者点心才会回来。
王容与沉吟片刻后说,“今日让陛下送荣昌回来吧,都在坤宁宫用餐。”
李肱去乾清宫传信,顾言晞和芙蓉等人就下去安排等会陛下过来用膳的事宜。王容与让人把她去年酿的酒起出来,餐具用远朋坊新送进来的水波纹的。
娘娘许久没有闲心这样迎接陛下了,坤宁宫上下都喜气洋洋,打足了精神,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
朱翊钧牵着荣昌来坤宁宫,看见这架势便笑道,“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了?梓童今日有这么好的兴致?”
“陛下这是在责怪我惫懒吗?”王容与问。
“不敢,不敢。”朱翊钧笑说,“梓童兴致高,朕也跟着高兴。”
等上酒来,王容与亲手给朱翊钧满上,朱翊钧说,“莫非今日有什么好事不成?”
“有个好消息告诉陛下,等吃完饭再说。”王容与说。
但是到底没有说成。
饭吃到一半,咸福宫来人报喜,郑妃娘娘有孕了,朱翊钧大喜,王容与对朱翊钧说,“用完膳,陛下去咸福宫看看郑妃吧。”
“好。”朱翊钧说。
等送走朱翊钧,荣昌也去休息,王容与怔怔坐着,突然对无病笑道,“你看,有些事错过就错过了,再想接上趟,也总有各种意外,不会事事让你如意的。”
“娘娘有意,改日再和陛下说就是。”无病说到。
“不用改日,也不用特意,哪天他想到了就说吧。”王容与苦笑,“看来是真喜欢他了,不然不会因为一个改变,都想充满仪式感的,正式告诉他。”
“陛下是九五之尊呢,娘娘喜欢陛下,也没什么稀奇的。”无病说。
“我若能因为他的身份就喜欢他,早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王容与说,她叹气,“陛下对我还是挺好的。”
“娘娘不用从一个牛角尖钻到另一个牛角尖里去。”无病说,“如今也没有什么事让娘娘费心,娘娘要不要召若云姑娘进来问问,过问一下外头产业的事,娘娘曾经说过,除了情爱,这世间还有很多有趣的事。”
“女人若是一辈子只想着情一事,就太无趣了。”无病说,“你瞧,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对,然后专门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让我自觉打脸吗?”王容与做个鬼脸,“爱情啊,搞不明白了,不搞了。”
郑妃这次有孕,陛下没有紧着晋位,只是给了她许多赏赐,他也担心是不是当初给的恩德太重,郑妃受不住这点福气,所以小皇子才有意外,等到孩子平安生出来,再晋她的位吧。
王容与召若云进宫,她三哥竟先一步递了话来,想要见她。
王容与在宫后苑见自己的三哥,穿着全副披挂的王雅量威风凛凛,他给王容与行礼后,杵在一边,一时没有说话。
王容与让人都去亭子外等候,看着她三哥,“你还有什么为难事不能和我说的嘛?打小不就数我们两最亲近。”
王容与让王雅量坐,他也不坐。
“是有件为难事不好开口。”王雅量说。
“那你既然站在这,不是已经做好要跟我说的准备了吗?”王容与说。
“这事与你有关。”王雅量说。
“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我还能生你的气不成。”王容与说。
“你要召若云进宫。”王雅量说,“虽然她愿意先和你坦白,但我不能让她一个女人顶在前头。”
王容与的表情僵了一下,“你和若云?”
“是的。前几年多见了几次面,彼此都有几分好感。”王雅量说。
“难怪我说,她怎么久久不婚。”王容与怔然。
“我不好让她去做妾的。”
闺阁时聊天对妾侍一流的鄙视,都觉得与人做小是作践自己,她如何能让她去做妾,即使是她亲哥哥的妾。
若是她自己愿意。
那就更别扭了,以为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却在行为上背叛了思想,再想起其他,如何还能如从前一样的信任她。
“我不会让她做妾,她也不愿意做妾。”王雅量说,“我与祖母说了休妻,但是祖母说不行,最多,也只能是平妻进门。”
“平妻一事,你和若云说了吗?她怎么看?”王容与说。做妾和做平妻,后者当然待遇好,但是对于妻的伤害却是成倍。她自觉妻妾相争,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难道自己过的比妻好,就可以去做妾做平妻,因为是自己为难别人,不是别人为难自己。
“我还没和她说。”王雅量说,“她和我在一起,也只有三分的喜悦,余下七分都是自我厌弃,有时候对我说恨不相逢未娶时,但她又知道,即使我没娶,也不能娶她,身份悬殊,如今只是我的妻子不好,倒显出她好来了。”
“她常常怪我,不该去撩拨她。我去见她她也不常见我,偶尔心灰意冷说就这么过一生罢了。”
“是我让她这么痛苦。”王雅量说。“我既惹了她,就不能让她这么痛苦一辈子。”
“也许也有我的原因罢。”王容与说,“她自幼与我交好,许多事上我们的看法相同,我力排众议让她给我管事,她也就不畏惧流言,坚定不移的跟在我后面,所有交给她的事都替我办的好好的。”
“如果没有和我的这条关系,她也许早就跟你进府了。”
“依她的聪明能干,恐怕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三嫂什么事了。”王容与说。
“你还心疼那个女人?”王雅量略提高音量。“你还心疼她?你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
“她伤害了你。”王容与说,“但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如今要抬举人,她就无法自处。我也是正妻,我不能轮到我自己,就妻妾有道,轮到别人,就妾的好,妾的妙。那样,我成了什么人?”
“她对我的伤害你明白不了。”王雅量的音调都变了,“你知道,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还是个男人吗?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这样被人嫌弃。你心疼她是妻,你怎么不心疼你哥,根本就没有被她当个人看。”
王容与默默流下泪来。
王雅量发泄完,看她哭了又无措,“你别哭,我也不是为了要招你哭来的。”
“如果不是若云,我许就是这么过了,等到再过几年,都没有心情犟了。”王雅量说,“但我见了她,我控制不住想去见她,即使她不见我,便是偷偷的看着她,我也觉得心情很好。”
“后来的烟花地我都没去了。”王雅量说。
“我知道你的苦。”王容与说,“如果若云自己也愿意,就随她的心意,就成全你们,我不加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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