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涛再度向纪夫人欠身行礼,举止之间尽显谦逊有礼。
纪夫人勉强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唇角勾勒出一抹生硬的微笑,嗓音略带沙哑:“去吧,祝你们一切顺利。”
绛莺紧跟在林鸿涛身后,二人穿过曲折的石径,一路行至郡王府的凉亭旁。
凉亭外,柳丝轻摇,池塘中的莲花正悄悄绽放,一派宁静祥和。
正当绛莺欲按礼节施礼时,郡王妃快步上前,轻轻扶住了她:“哎呀,你这肚子都这么明显了,还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咱们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话语间满是疼惜之情。
绛莺脸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轻声道:“多谢王妃关心。”
“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郡王妃的眼神满是关切,仿佛是在询问自家女儿。
“已经很稳定了,王妃不用担心。”
绛莺答得温婉,眉宇间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盼。
“那就好。你还年轻,孕期诸多不便,饮食起居都要加倍小心,别让不干净的东西近了身。万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找太医查看。这是怀瑾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郡王妃的话语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与叮咛。
“奴婢都记下了,感谢王妃的关怀。”
绛莺低下头,语气中透着感激与顺从。
郡王妃又与林鸿涛寒暄了几句家常,之后两人告别郡王妃,继续他们的行程。
行走间,绛莺心中暗暗思量,郡王妃对自己这般关照,实属难得,她的身份并不显赫,郡王妃的每一次垂询都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倍感温暖。
正沉思之际,眼角忽地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母亲宋氏,身着翠绿暗纹上衣,下配淡紫长裙,简雅的发髻与薄施的脂粉衬托出她不同往日的神采奕奕。
难道母亲也是来给药王娘娘上香祈福的?
的确,母亲常年受疾病困扰,此时来此祈求身体健康、远离疾苦,也是情理之中。
宋氏朝绛莺轻轻一笑,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不舍,转身沿着桃花江畔,沿着绛莺来时的路径缓缓行进。
绛莺略微犹豫,考虑到自己已接近国公府凉亭,若被心思细腻的赵曼香察觉,恐会生是非,于是并未急着追上去。
想着母亲身体素弱,难得在如此明媚春光中外出,有小丫鬟雪柳贴身照料,还有护院董飞的暗中保护,应是无忧。
董飞,年仅二十有余,身材健硕,武艺高强,寻常毛贼不敢近身,正是一个可靠的守护者。
绛莺轻叹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默默计划着何时能悄无声息地回许宅一趟,给母亲一个惊喜。
不多时,国公府凉亭已清晰可见,凉亭内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迎上来:“回来了,绛莺,累不累啊?”
“还好,就是稍微有点儿。”
绛莺回以明媚的笑颜。
“快坐下休息会儿,吃点心吧。”
国公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装满精致糕点的白瓷盘推向绛莺。
绛莺虽已在外吃了不少小吃,却不忍拒绝国公夫人的美意,只挑了一块小巧的糕点,慢慢品尝,甜而不腻,正如这刻的时光。
此刻,一直躺在凉亭内假寐的赵曼香悠悠醒来。
“坐着也怪闷的,不如我们打几圈叶子牌如何?”
国公夫人提议,试图增添些乐子。
“绛莺不会这个。”
赵曼香接口道,声音中带着些许轻蔑。
“这有何难,我们可以教她嘛。”
国公夫人吩咐侍女取来牌具,三人随即围桌而坐,开始了牌局。
“那你们玩,我去外面透透气。”
林鸿涛微笑着站起身,似乎有心事。
“去吧,早些回来。”
国公夫人随口应允,注意力已转回牌局。
时光匆匆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林鸿涛返回凉亭,面容严峻,眼中藏着难以名状的忧虑。
他望向绛莺,语气沉重:“绛莺,你过来一下。”
绛莺正沉浸在牌局的乐趣中,闻言猛然抬头,望见林鸿涛异常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紧,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你过来。”
林鸿涛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令绛莺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绛莺的右眼突然狂跳不止,一种不祥的感觉像乌云般笼罩心头。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勉强保持镇静,随林鸿涛缓缓走向江边。
“坐下吧。”
林鸿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坚持要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
绛莺敏感地捕捉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异样,她试图以轻松的语调缓和这沉重的气氛:“我这身板还灵活着呢,哪有走几步路就要休息的道理?”
她的本意是想用一个小小的玩笑缓解紧张,可当话语出口,却发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慌张。
为何如此?
皆因林鸿涛那严肃到令人窒息的表情,让绛莺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
绛莺强作镇定,目光闪烁不定地望着林鸿涛,心中忐忑不安。
“有个不妙的消息,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腹中的孩子。”
林鸿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在心上,他说得极其艰难,似乎每个字都背负着重担。
“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绛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内心的波澜。
“你母亲宋氏……她在江边不慎落水了。”
林鸿涛的声音低沉而沉重,说完这句话,他低下头,仿佛无法面对绛莺那将要崩溃的眼神。
“什么?捞上来了吗?现在她在哪儿?”
绛莺的手紧紧抓住林鸿涛的胳膊,连珠炮似的提问,声音颤抖,满是惊惧与不可置信。
“人已经救上来了。”
林鸿涛的喉咙似有哽咽,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绛莺,你得坚强起来。”
绛莺瞪大双眼,眼神空洞地望着林鸿涛,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什么?坚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猛然挣脱林鸿涛的手,踉跄着站起,绕过他,不顾一切地向母亲所在的方位奔去,双腿却在几步之后无力地跪倒在地。
幸亏林鸿涛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才未让其受伤。
“绛莺,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不用忍着……”
林鸿涛的声音充满了心疼与安慰。
这种玩笑,真的是万万开不得的,世子大人。
您身份如此尊贵,实在不适合说出这般轻率之言。”
绛莺的嗓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充满了对这种不当言语的责备。
她身体摇晃,每一步都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仍旧倔强地向前走去。
林鸿涛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复杂的情绪,轻轻伸出手臂扶住她,两人并肩,一步步朝那出事的河岸迈进。
这段路并不远,只需穿越国公府边那片郁郁葱葱的杨树林,大约一刻多钟的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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