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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2章  甄嬛传-沈眉庄288(二合一,会员加更)

隔得远,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烧时有缠绵的白烟缭绕在殿内。隔着这袅袅白烟,甄嬛并不瞧得清楚皇帝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含糊:“莞莞,你怎么不唤我四郎了?”

甄嬛有些含羞,更有些惊诧,于是缓缓起身,依依唤道:“四郎。”

皇帝闻言向甄嬛疾步而去,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

甄嬛含笑着伸手要撩开帷帘,谁知却被皇帝将手一把紧紧握住。

隔着帷帘,皇帝看着里面的人儿,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重新获得了一般,“莞莞,你终于回来了——”

听得皇帝的语中用情如斯。甄嬛的心却骤然沉底,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他唤的人,难道不是她?这样的疑惑叫甄嬛深刻不安,屏息着,一字一字吐出:“臣妾甄嬛,参见皇上。”

皇帝伸手撩开帷帘,用力看着甄嬛,眼神有些古怪,淡漠道:“怎么是你?”

此话让甄嬛惊得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而皇帝这样的神情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的。她抽出自己的手,蹲下行礼,轻轻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的目光有些疏离,很快又落在甄嬛身上,在她的衣裳上逡巡不已。忽然,他眼中聚集灼热的怒火,语气中满是质问的意味:“你这身衣裳是哪里来的?”

甄嬛极力屏气,心下害怕,正欲解释,就听皇帝冷声呵斥道:“放肆。”皇后听见动静,急急扶了剪秋的手出来,不明所以地唤道:“皇上。”待看清甄嬛身上的衣服时,惊诧的“啊”了一声,脸一下就白了,一手指着甄嬛,看向绘春道:“怎么会这样?绘春,这是怎么回事?”

绘春立时大惊失色,忙哭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整理纯元皇后旧时的衣物,发现这件衣裳上掉了两颗南珠,丝线也松了,就让奴婢拿去内务府缝补。奴婢本想抽空儿就去把它拿回来的,谁知这两日事多给忘了。奴婢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会跑到莞妃娘娘的身上。”她吓得跪下拼命磕头道,“请皇上皇后恕罪,皇上皇后恕罪。”

皇后又气又急,怒不可遏,喘着气道:“糊涂啊!本宫吩咐你们多少次了,纯元皇后的东西要好好保管,你们竟然当作耳旁风。其他的衣服也就算了,偏偏就是这一件……”

皇帝的目光有些怔然:“这是她初次遇见朕的时候穿的。”

皇后的眸子里快速闪过阴冷的恨意,旋即又凝望着皇帝,伤感道:“皇上你还记得,是姐姐第一次入王府看臣妾的时候穿的。”

听着帝后两人的对话,甄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她觉得只余她一人在旁,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人,孤独地看着他们。莞莞?她心头冷笑,更是哀戚。莞莞?原来是别人!

“自然是不能忘的。”皇帝逼视甄嬛,语气陌生而冰冷:“脱下来!”

甄嬛连忙脱去吉服,只余一件品色暗纹的衬衣。双手奉上吉服,平直跪下:“臣妾大意了,不想误穿了纯元皇后的故衣。”

皇后觑眼瞧着皇帝,小心道:“莞妃一向谨慎,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看向甄嬛道:“为什么你说吧。”

甄嬛强压心底里弥漫的悲伤,平静的轻声道:“臣妾在来皇后宫中前发现吉服破损,不得已才向内务府借用此衣,臣妾不知衣裳的来由。”她的唇角漫上一缕凄惶的笑意,胸中气息愈发难平,“不想冒犯纯元皇后,皇上恕罪。”

皇后迟疑着道:“莞妃她,她……”

皇帝此时早已冷静了下来,看甄嬛的神色复杂而遥远。一个能从激烈夺嫡中胜出的君王又怎会看不出甄嬛此番被陷害的,只是甄嬛故意告诉年世兰真相让年世兰绝望惨死一事,甄远道私藏逆诗一事,甄嬛对朝政插手过多一事,为钱名世开脱一事,如此总总事情相加起来,他多日来积压的愤怒因着一件衣服而彻底爆发了。他不管甄嬛是不是被陷害的,他要让甄嬛知道帝王之威不可触怒,也要让甄嬛明白她今日所得的一切,恩宠也好,地位也罢,皆是他给的,他给她便受着,他不想给的时候就能随时收回,而她却不能主动伸手、自作主张。

于是皇帝面无表情道:“莞妃?虽然行过册封礼,但还没听你的教导,算不得礼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甄嬛,徐徐道:“碎玉轩已经修建好了,你去待着思过吧。”说完,深深看了甄嬛一眼,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甄嬛心中已然冰凉,如此却也一震,不觉苦笑。原来失宠,就在这样一息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全盘颠覆了。修建一新的碎玉轩,雅致精巧的碎玉轩,象征着荣宠高贵的碎玉轩,亦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冰冷的囚笼。

皇后看了看失神的甄嬛,又看向皇帝离开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皇帝下旨将甄嬛囚禁于碎玉轩,只给答应分例,非召不得出。

接到旨意的甄嬛伏在床上暗自落泪,她的心从剧烈的痛与滚热,随着屋里炭盆里彻夜燃尽的银炭蓄成了一摊冷寂的死灰。那样深刻的耻辱和哀痛,一颗心生生碎成了丝缕。

甄嬛醒悟一切不过是皇后设的圈套,自那日提议给妃嫔晋封起,再到那件破损的吉服。而醒悟之中,是更深切的悲辱——皇帝给自己的一切情意与荣宠,不过因为她是个相似的影子罢了!

莞莞!原来皇帝心中的甄嬛,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代品而已,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虚情假意,她的骄傲自尊与情意被践踏得丝毫不剩,她的心也为此彻底破碎。

沈眉庄因着自己的人设,也因着平日里展现出来的对甄嬛的情意,便冒死奔走于皇后与太后宫中为其求情,但两宫都不愿意出面干预此事。太后还劝说沈眉庄不要多管此事,好好养育六阿哥就是了。

太后的话沈眉庄可不会听,与她的人设不符。最后沈眉庄又去养心殿求见,要继续为甄嬛求情。皇帝知晓沈眉庄的来意,却不愿见她,却也不曾迁怒于她,反而还觉得沈眉庄太过重情,日后容易吃亏。

虽然皇帝不愿见自己,沈眉庄却日日都来一趟养心殿打卡一次。做戏就要做足,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真想为甄嬛求情,只是让皇帝与满宫知道她这人最最是重情不过了,不管是做给皇帝太后看也好,还是做给追随于她的妃嫔看,让她们安心也罢,总之她都要把戏做足。是为了为稳固自己的地位,亦是为六阿哥铺路。当然了,她也算着日子,想要救流朱一命。

这日沈眉庄再次到养心殿求见,皇帝见了沈眉庄。

沈眉庄见到皇帝,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求情之言,只是从一心为皇帝着想的角度出发,“臣妾看得出皇上对莞嫔的不一样,皇上心里对莞嫔是有情的,不管莞嫔做错了何事,只希望皇上容情,不让莞嫔绝望而心灰意冷。臣妾了解莞嫔,她自来骄傲,性子也倔,倘若日后皇上又念起了莞嫔从前的好,想与她和好如初,只怕到时破镜难圆了。臣妾不想皇上日后对今日所为心生悔意,是以恳请皇上饶恕莞嫔一次,从轻发落。”看着时刻为自己思量的沈眉庄,皇帝心中动容,起身扶起她,缓缓道:“朕惩处莞嫔不仅仅是因为她误穿纯元皇后的故衣一事。你可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吗?”

沈眉庄摇头,“臣妾不知。”

“她自作主张多次干预朝政,为写逆诗的钱名世辩解,其父甄远道更是私藏逆诗,如此总总岂非是不忠?”皇帝缓了缓语气,继续道:“朕只将她囚禁于碎玉轩,已是看在她侍奉朕多年从无过错,已是宽待于她了。难道要朕当做什么都发生,继续纵容于她吗?”

“这……”沈眉庄惊呼,“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嬛儿她,她岂会如此胆大,如此糊涂?”

皇帝拍了拍沈眉庄的肩,语重心长道:“没有误会。朕看她不是糊涂,而是心大了。”

“臣妾相信嬛儿绝非有意为之。”沈眉庄泪眼婆娑,欲言又止道:“莞嫔为钱名世开脱一事事关朝政,臣妾不敢妄言。可臣妾还是求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不要苛责于她,宫里的奴才惯会拜高踩低,臣妾担心她会被奴才欺凌。臣妾不求别的什么,只求皇上能让臣妾能偶尔去看看她,让那起子奴才知道臣妾会照看她,让她的日子没那么难过就好。”

皇帝叹息一声,为沈眉庄擦拭眼泪,软了语气,“眉儿,你太过心善了。”对上她哀求的双眼,他还是心软了,“罢了,朕允许你每月进碎玉轩去探望她一个时辰。”

沈眉庄眼睛一亮,试探道:“那臣妾可否送些东西给她?”

“惠贵妃,你得寸进尺了。”皇帝语气虽严厉,却也带着无奈。

“皇上,臣妾求您了,让臣妾给她送些东西吧!臣妾只是想让她好过些。”沈眉庄知道皇帝没有生自己的气,便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皇帝沉默着,在沈眉庄期待的目光中,才缓缓点头。

沈眉庄喜笑颜开地行礼,“多谢皇上。”

禁足于碎玉轩的甄嬛因伤心欲绝病重晕倒,流朱为替甄嬛求医,强闯碎玉轩大门,却遭到侍卫阻拦;流朱救主心切,绝望之下扑向侍卫手中的刀刃,血流不止,正巧遇上拿着皇帝旨意赶来碎玉轩探望甄嬛的沈眉庄。

沈眉庄忙让小祥子去请温实初来,她求得手谕后紧赶慢赶的过来,还到底还是没能救下流朱。

对于流朱这个忠心耿耿又单纯耿直的姑娘,沈眉庄还是比较喜欢的。原以为自己能救下她,可到底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到底还是来晚了。

趁着温实初在给甄嬛诊脉时,沈眉庄让小祥子妥善安排流朱的后事,择一处清净之地好好安葬了。这样一个讨喜又忠心的丫鬟,不该被随意丢在乱葬岗被野兽啃食了。沈眉庄又让采月将此事禀报皇帝。皇帝闻讯震怒,斥责侍卫失职,并发落了侍卫。知道沈眉庄在碎玉轩照看,便也放心了不少。

甄嬛醒来后看到沈眉庄很是意外,得知沈眉庄求了皇帝要照看她后,更是感动不已。她知道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怕沾上她会被皇帝迁怒。唯有沈眉庄待她如初,为她甘愿冒险,感动之余也劝沈眉庄不要与她接触太多,以免被皇帝迁怒。

沈眉庄却让甄嬛放心,不要担忧此事,她自由分寸。接着,她又把甄嬛有孕一事说了出来。

得知自己有孕后甄嬛诧异不已,可却满心的悲凉与无奈,只觉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会被她连累。可孩子已经来了,不管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都决心要保腹中胎儿平安。

随后两人就如何保全这个孩子一事商议起来。甄嬛听了沈眉庄的提议,谢了一封信让沈眉庄代交给皇帝,信中请求皇后照顾自己身孕,并承担一切后果,如此一来为了避免孩子出事而被发落,皇后便不得不出手保下甄嬛此胎,同时也不敢出手暗害这个孩子。

在沈眉庄的劝说下,皇帝应了此事。皇后再是不愿意接下此事,毕竟皇帝都下了口谕,她也不得不照做,只暗恨甄嬛的狡诈与沈眉庄的多管闲事。

这日,甄远道在朝堂上进言:“启奏皇上,臣以为钱名世一案当适可而止,且不可过度追究。”

之前皇帝就已吩咐鄂敏去问钱名世,想搞明白甄远道为何会私藏其逆诗。最终得到的答案就是甄远道同情钱名世,是以才不愿写诗斥责钱名世。今日皇帝听到甄远道的话后,面上虽无表情,但其左手却轻抬放下,然后换成右手,接着又换成左手,这个话题让他很是不耐烦了。

皇帝早就因为钱名世而对甄远道不满,此刻甄远道还就此事进谏,他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对甄远道的不满几乎到了临界点。

甄远道却没看出皇帝对此事的不耐烦以及对自己的不满,继续坦荡陈述:“诗书问罪的事一旦蔓延开来,朝堂之上便会人人自危,谁还敢畅所欲言、畅所欲书?”

皇帝紧闭嘴唇,恼恨地盯着甄远道,心里虽生气,但面上依旧没表现出来。

见皇帝不语,甄远道接着说:“若是朝中文人阿谀之风盛行,那浩然正气便难以张扬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进言有何问题,只是在苦口进言,陈述利弊而已。而且他并没有说不处置,只是提醒皇帝要适可而止,虽然要处置但也要防止处置过度带来的不利影响。

因着如此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也因着自觉心怀坦荡,甄远道不认为自己此话有何问题,也就没发现皇帝的变化。

“你是说朕堵塞言路吗?”皇帝听出了甄远道之意,却面无表情却强势而不满地反问一句。甄远道一愣,他没有料到皇上会是如此态度,皇上一向都听得进自己的进言,可今日皇上的态度确让他不明所以。遂真诚坦荡地说道:“臣不敢……只是臣身为言官,尚不能恪尽职守直抒胸臆,那便真的是有负皇上隆恩了。”他的本意是言官的职责所在,唯有直言进谏才不负皇恩。

可皇帝却没接话,只目光沉沉地盯着甄远道,也让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僵住。

正在此时,鄂敏出列道:“启禀皇上,甄远道心存异望,不思悔改,奴才以为该当重罚!”他站出来表态,旗帜鲜明地要皇帝重处甄远道。

甄远道闻言一惊,平日里鄂敏表现得与自己甚是交好,没想到他会弹劾自己。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鄂敏陷害。

皇帝听了鄂敏的话,神色微愠,还是不啃声。

张廷玉蹙了蹙眉,出列道:“皇上明鉴,甄远道不臣之心显而易见。”甄远道又是一愣,这样说话可不是张廷玉的风格,他想不明白张廷玉为何这样说。正当甄远道纳闷之时,就听张廷玉继续说道:“但臣想莞嫔娘娘有孕,若皇上真想处置甄远道,也宜推后,慢慢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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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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