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芷草绿,澧水兰花香,沅水有芷,澧水有兰,而君心念伊人却不敢明言,此句则在传寄思念之情······”
喃声念叨着此句,耳畔不禁又响起高越的训教之声,如此一来,倒叫葭儿猛然忆起当年所瞧见的一幅画,那个时候,她才进宫,因偶然闻见她仪止哥哥与另外一位宫妃在夜下的私语之话而赌气,他寻了过来,对她轻声哄劝,而后便带着她走进了东寒宫寝殿内阁,阁中帷幔垂掩,有一画高挂,画中人着一袭红袍,手执红梅,静立雪中,模样极美,细看之下,那画侧还提有一行字,亦是此句······忆到此,葭儿猛然回神,不再细想,只又翻阅着案上所置的《楚辞》一书,细细读之,寻得此句,将其圈出,而后搁笔于案,怔坐了片刻,待心中纷杂之思退却方吹灯就寝。
次日雨止,绛云轩内上下忙作一片,寝殿之中,垂帘高挂,宫人手捧洗漱之具静候于侧,独楚熙伺候于高越身前,为他修面束发、穿衣戴帽;那个时候,越垂眸,瞧着眼前这与楚服极为亲近的女子,见她面容青涩,低眉顺目,却朱唇紧抿,一副忧虑思愁的模样,不禁心生垂怜,低声宽慰了她好些话语,且问她入宫以来一切可还习惯、可曾念想过家亲云云等等,楚熙一一答之,纵然妥帖得体,未有破绽。不愧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女子,这不卑不亢之状着实惹人佩服,越心中暗叹,只得转话道:
“这降云轩修的虽为别致精巧,可地处山脚,逢雨便生潮霉之气,上月邻国使臣来访进送了些许香料,待会儿派人送些过来。”
“谢大王。”
越见她眉梢眼角尚有愁云,一想许她心中藏事,二想许她天生如此,欲问明究竟,却因急于早朝之故,仅以两语宽慰,便匆忙离轩而去。
少顷,便有宫人将那香料送进了绛云轩,各宫妃嫔见之,皆前来祝贺道喜,一时之间,南宫各院聒噪不已,那些个刚入宫的主子见与自个儿同一位份的新妃侍了寝,想着大王终于召幸新人,入宫半年之余她们亦终有机会能见着帝王,不禁心生欢喜,从降云轩出来后便皆回了自个儿宫中准备着。往后的数日,南宫各院热闹不已,不断有宫人前来为各位妃嫔送礼赠物,那些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皆日日打扮的明媚娇艳,候于宫阁之内等待着大王的召见。
夜深人静,月华如练。西暖阁内,香炉轻燃,葭儿静立于窗前,任孤影印于地,秋时庭院深深,草木皆枯,于夜下观之,别有一番凄惶之感,忽而,凉风进殿,引的烛火微颤,弄棋端着汤药行了过来,见她于窗前静立,恐她因秋生愁,便赶忙行上前,掩了轩窗,顺口道:
“秋夜微寒,露水已下,娘娘仔细身子。”
见她手中所端的汤药,葭儿转身,行于案前坐下,弄棋此时将汤药呈上,她执勺细细搅拌着,且问道:“此药已饮了近一月,怎的身上还是不大好,老感乏力的很。”
“小产伤身,哪里是一个月便能养好的?何况娘娘本就体弱,若要痊愈,更是得多费些时日了。”葭儿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苦涩之味让她不禁眉宇轻蹙,但终还是忍着将其喝完,再向弄棋怨诉此药着实太苦,多饮不宜,弄棋见她又耍小孩子脾气,便笑着宽慰道:“良药苦口,娘娘忍耐些罢。”边言边倒了杯清茶递与她,瞧着她饮下,渐平了心气,方再言道:“明日中秋,宫里会在章华殿正殿举办家宴,那时娘娘便可见到大王了。”
听闻此话,葭儿把玩着手中茶杯,苦笑道:“经姐姐一说,我仔细算了算倒是有大半个月未曾见着仪止哥哥了。”
“若情长久,又岂在意那一朝一夕,大王待娘娘的真心旁人都瞧在眼里。”弄棋应声道,“明日家宴皇子嫔妃都会到此,少不得行一番礼数,娘娘早些歇息罢。”
言罢,葭儿起身,弄棋搀扶在侧,引她往寝阁行去,身后宫人轻掩了纱帘,而后移灯退了出去。
中秋家宴当日,天已放晴,天空地净,大批宫人被调至章华殿,擦桌整果、更杯洗箸,里里外外陈设一番,已而斜阳渐沉,夜幕降临,皓月当空,大燕王宫红烛高置,章华殿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皇子嫔妃们相继而至,一一入座,团团围绕,井然有序,越正坐于殿上,瞧着满堂祥和喜乐之景,甚感欣慰。玉菡坐于他身侧,见今日众人高兴,方斟酒一杯,道:
“难得今日皆聚的这样齐全,想来自春上诸位妹妹入宫,恰逢清明大王出宫祭祖迟迟未归,遂一直不得一一召见,今日乃趁这三五中秋、万民同乐之时,咱们齐聚于此,一来为佳节欢度庆贺,二来为诸位妹妹接风道喜。”
闻她言罢,高越举杯再道:“丽妃所言甚是,诸位爱妃皆共饮一杯罢。”言罢,越自顾自的一饮而尽,众妃见之,纷纷举杯共饮,一杯过罢,越细瞧着满堂之人,却未见庭妃楚熙,心有不解,方问玉菡道:“庭妃为何缺席?”
“回大王,庭妃妹妹前日染了风寒,至今仍感身子不适,遂留于宫中休养。”
“身侧可有人相伴?”
“妹妹初入宫中,身侧只有从府上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伴着,再无他人。”
“如此不行。”越叹道,“丽妃且从寡人的宫内再挑两个稳妥的人去降云轩伺候罢,且将前时邻国所赠的龙涎香也送再些过去。”
“诺。”
听闻此话,堂下嫔妃似有不满,皆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便有酸言传至堂上,更有沅嫔高声调笑道:“大王就是偏心,同是新人却待庭妃姐姐这般好,这龙涎香何等珍贵,竟也这样随便着人给送去了?”
面对此满怀醋意之言,越从容自若,勾唇轻笑,瞧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应声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也染了风寒,寡人亦定会如此待你。”
“从前在府上时,小女子再不才亦是家亲的掌上明珠,未曾想进了宫竟成了没人疼的了,连求个赏赐也需以身染风寒为代价······”
此时,这小女子委屈巴巴的模样使她即便口无遮拦亦叫人心生欢喜爱怜之感,满堂嫔妃皆被她逗乐,越亦笑道:“好生伶俐的口齿,寡人瞧你虽身量纤纤,奈何却是个活泼欢脱会来事儿的,想必不易遭风寒所染,这龙涎香还剩一块,你若想要,寡人便赠与你了。”
听罢此话,沅嫔喜笑颜开,顾不得满堂嫔妃艳羡不满的目光,只连声道谢。一曲过罢,玉菡吩咐宫人上菜,此时,越眸光流转,瞧见南堂角上独素太妃一人坐于此,未见高寻,心念之余,便抬声问她道:
“怎的未见寻儿?”
素太妃起身一拜,应话道:“皇子前时看书耽搁的太晚,倍感困乏,未曾想今日黄昏之时竟伏书案而睡,本宫见他辛苦,便命宫人将其挪至榻上而眠,至入夜开宴之前瞧他仍未醒,不忍唤之,便自个儿先行过来,且留下了宫人在宫中守候着,待寻皇子歇罢醒来再带他过来。”
“寻儿小小年纪竟这般奋发上进,当真是我大燕之福,这亏的太妃教养的好······”
话音未落,唯听殿外传来一阵相迎叩拜之声,堂上众人皆纷纷侧目,只见少轻侯高翼身披貂裘大步行了进来,且边行边言道:“今日中秋家宴,本侯来迟了。”言罢,抬手朝上略拜便欲入席就坐,未曾想堂上未为他留出坐席,苦笑之余,方向高越调侃打趣道:“王兄虽成家的早,但与大王好歹也是手足血亲,今日大王于章华殿设家宴,如何能少了王兄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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