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楚河 > 一代女皇

楚河匆匆忙忙地回府,一路上低着头思索楚行健最后说的那道旨意,还有,陆淮安准备攻打大楚的事。
正杵在楚河房门口的沈子枫正欲开口叫住楚河,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叫出口,楚河便一股脑地往前走,直到撞进他的怀中。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楚河抬头,却意外地与沈子枫对上目光。愣了愣后,楚河揉揉眼往后退了一步。自然,也没有看到沈子枫欲抬起来替她整理碎发的手。
“阿南你来得正好,快进屋,我们的计划有变。”楚河着急地将沈子枫推进房中,自顾自地给自己到了杯水。然后将去养心殿和楚行健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包括陆淮安即将准备进攻大楚的事。
沈子修长的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宠溺地看着楚河。待她一股脑讲完后,沈子枫才悠悠开口,“这,不就是阿北一直想要的吗?”
“不,我想要的是整个天下不再男尊女卑。而不是想得到皇位然后只让楚行健一人悔改。”楚河抬头盯着沈子枫盛满柔情的双眸。她恍惚中想起知秋思的话,然后很快垂下眼去,目光闪躲。
沈子枫仍是宠溺地看着面前的人儿,柔声道:“你只要记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后。”
他犹如三月雪山山顶流下的雪水一般干净清澈的嗓音滑过楚河的心尖,像是在安抚着一只受惊了的小猫。
莫名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正殿——
楚行健的动作远比楚河想得要快,翌日早朝便让亲信对外放出楚皇染了重病的消息,已经卧床不起。
众人议论纷纷间养心殿紧接着又传了两道旨意,而这道旨意顿时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因眼下南疆将进攻大楚的要事耽搁不得,经谨慎斟酌,朕欲立皇子楚河为太子,承江山之重。
“经御医诊断,朕此番病重,已无力再处理朝廷之事,国不可一日无主。为了大楚之安危,命太子楚河立刻登基,接管大楚之事。左相沈子枫辅佐新皇,钦此。”
楚河双手接过旨,站起来弹弹衣摆后抬头看着沈子枫,却意外地撞入一双盛满笑意的双眸。楚河愣了愣,眼神转向整个大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议论,看着楚河,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似的。
像是明白了什么,楚河转身走上皇位,路过沈子枫身旁时却轻柔地说了声谢谢。显然,沈子枫已经替她做好了需要的一切,几乎有权有势的老将老臣都已经倒向了她这边。
这才使她登基时无人争论,稳住了军心臣心,就算将来楚皇回来,这些忠心的老将也未必再回到朝堂为他效力。而众皇子就算再心有不甘,如今也只能是小打小闹,根本奈何不了她。这对她楚河来说可谓是百利无一害。
沈子枫为她做了这么多,岂是一句谢谢了得,但她此时的一句谢谢,却是沈子枫最想要的。
楚河看着眼前皇位,金銮宝座,雕刻精细,气势恢宏,内心万千思绪却无从道出。这个她用了这么久跌跌撞撞爬上来的位置,如今站在面前却没有勇气坐上去。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自责,如今心中所想不是国泰民安,不是海晏河清,而是……
坐上去……坐上去就要代表整个大楚和陆淮安兵戎相见了,她……她不想啊!
楚河缓慢地转了个身,面对着正殿几百名大臣。
她脸上的表情沈子枫看不真切,大臣也看不真切,只是自她站在皇位前,气氛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明日,朕将御驾亲征边疆战场,为了大楚,此战只许胜不可败!”楚河清冷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上。
下方为首的老将们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毅然低头单膝触地。
“臣等愿跟随新皇征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人之上的敬仰,整个天下都在她手中。她忽然在想陆淮安平日里是不是也如自己现在这般,板着脸,不怒自威。
下方长身而立的沈子枫温柔地笑了笑,单膝跪地,坚定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的阿北长大了。
所有朝臣都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呼的声音传了很远,楚河拳头握得很紧,她日日夜夜的期盼,今日已经实现,可一切来得那么顺利,又显得怎么也不真实。若不是金銮宝座的冰冷将她拉回了现实,面对众臣千呼万岁,她才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稳定朝中上下,稳定那些老臣的心。
楚河正了神色,目光扫过下面的每一个人,将每一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远远望去,长身而立的背影恍惚中很像一个人,那个人远在南疆,与她几年相伴,陆淮安。
待登基祭天一系列事情按照规律做完了以后,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楚河望着案几前的一堆奏折,静静地发呆。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是楚皇的慷慨让位还是即将面对的敌人,亦或是女子身份,是因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垂眸,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南疆——
陆淮安将沉封多年的盔甲拿出,距离上一次征战已经很久了,这次他征战,心却雀跃不止。这战,他要把她带回来。
“皇上,娄老请见。”
“请他进来。”
娄老进来时,陆淮安正在将擦拭好的长剑收好。见娄老进来,陆淮安转过身,“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他语气中掩不住的欢喜让娄老叹了口气。
娄老无奈地说道:“皇上,恕臣直言,这一开战,受苦的无非是两国百姓。多年前的战争您也看到过,虽说那场站争是南疆赢了,可是却因为战火,到处都是生灵涂炭。这次出战,还请皇上三思啊!”
陆淮安眼神暗了下来,他又何不知道这出战的后果,可是他不愿让那个人在那儿受苦,他想将她带回南疆,远离大楚那些是非。上次她执意要走,他不愿违背了她,可她在大楚过得不好啊,兄弟相残,父皇猜忌,他的楚河不应该面对这些,他要将她带回南疆,好好地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陆淮安正了神色,“孤知道,可是这战,我必须将她带回来。”娄老即是看着这位南疆帝长大,知道他的这股子倔劲是从小到大的,决定的事永远不会改。既然如此,身为朝臣的他只能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这样,那臣就在此预祝您大捷归来!”老臣深深一拜。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些朝中事情。陆淮安看着娄老离开的背影,他的脚步已经没有年轻上战场时的矫健,甚至有点蹒跚。陆淮安知道,他已经老了,已禁不起折腾,见惯了站场上的血腥,如今老下来却只想安稳地度过晚年。
陆淮安取了长剑来到城墙之上,下面是召集好的军队,不远处是百姓的居住地,炊烟袅袅。没有战火,一切都是安详的。
手的长剑紧了松,松了紧,他既然有那么一刻不想打破这安详的一幕。可是楚河的笑颜却占满了整个他,她笑,她哭,她生气,她吃醋,这些都只能属于他陆淮安一个人。
他想带回她,她想什么都给她,和她一起站在城墙上看自己治下的江山。
“对不起,孤也有私心。”
大战一触即发。
浩浩荡荡的军队集结在城墙前,只准胜不可败的口令响彻天际。战鼓擂擂,将士们意气风发,金戈铁马,渴望建功立业。
楚河一身明黄的战袍在军队最前方,神情凝重。战旗猎猎,战马嘶鸣,三军正待她一声令下而远战南疆。
左相沈子枫来为她践行,面上吟吟的笑意下是不尽的担忧。他在众大臣的前列,朝楚河深深作揖,说道:“恭祝陛下此行凯旋归来!也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国家社稷安危为重!”
楚河在马上,沈子枫在下,相隔甚远,自然看不清楚他眼中的酸涩。沈子枫含笑敛眉,看不清也好,这样远征时就不会有忧虑,他的阿北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还要劳烦左相大人尽心监国,待朕凯旋归来!”楚河冲他点头示意,随后便调转了马头。
一声令下,战鼓擂擂声响彻云霄,三军蓄势待发,又纪律严明。
“出征——”
马蹄声声,脚步声声,千万人马浩荡出征,一干大臣的注视湮没在这浩浩沙尘云烟中。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建功立业,是多少战士的渴望。而战争所及之处,哀嚎遍野,又是多少人的悲哀。
楚河与他们不同,她是上位者,在追求利益的同时也有一部分私心。她一直就想见陆淮安一面,不论以什么方式,不提前恩旧怨,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望见那可以令一切都不再躁动的熟悉面容就好了。
曾经在他怀里依偎的时候,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兵戈相见,杀伐决断中是两个国家的利益。如今将要沙场相见,那种心境却是真的说不出道不明了。
其实回大楚已经有这些时日了,楚河就算再呆滞,也会想明白了。当年的离开,陆淮安分明也有心放她走。她一直说他不理解她,说他们两个没有缘分在一起,可最后呢?不是她先放过了自己,而是陆淮安先放过了自己。
久远的岁月里,映出院里几棵杏树,从当年杏花开得正好,到后来雪压枝头,萧条冷落。
楚河的眼前恍惚间出现了那个长身而立的身影,他霸道阴骘又别扭可爱,他眼底的幽谭逐渐破开,下面藏着的点点星子便显露出来,他朝自己伸出了手,一步一步地走来。
这么久了,久到楚河都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了。有他在的时候便欢喜,想为他做所有的荒唐的事情,见不到又异常焦躁难过。在回到楚国的夜晚有多难捱,只有楚河自己知道。
她不懂爱情,但是知道,爱情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天注定,是我觉得你刚好可以与我共度余生,仅此而已。而陆淮安就是自己漫长岁月中遇到的这样的人,他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陆淮安朝她走来,越来越近,两个人的鼻尖刚刚好碰上。楚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去抱他,想把他拥在怀中,紧紧的,再不放开——
冰凉,没有温度。
一团虚影,虚影之中的陆淮安还在冲她笑,笑得难过又酸涩。
陆淮安曾经那么想把楚河留在身边,哪怕所有纠缠阴谋矛头全都指向自己。他用尽所有的心思将楚河保护好,可楚河已经不愿做他宫中的金丝雀,想要逃离,想要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的天纵之才,他的察人之慧,也许他比楚河更先了解了她心中所想。几个日夜的挣扎痛苦后,他选择了放手。
没有人比陆淮安更想把楚河留在身边,可他实在爱她,那些日子看着她憔悴难过,心痛无法言语。可他不能动声色,不然楚河察觉了更无法决绝离开。他找来了几代忠骨娄老,陪着她演了一出戏。这场戏戏弄不了任何人,而从始至终在骗人的,被骗的只有他自己,陆淮安。
而后来识破了这骗局的楚河,更是难言之痛。
最后连幻影也消失了,陆淮安的笑容也不再了。营帐里低低的哭声被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掩盖,冰凉的泪水沾染鬓角,无处诉说。
还有一件事,楚河本应该早就想明白,调查清楚的,却在两次遇见江逐浪后才迟迟反应过来。
江逐浪的眼中从不见悲伤,他主动来帮楚河,显然他并无记恨或介怀。
那日与母亲余氏匆匆见面时,自己闭口不提宁巧的事情,她反而也像松了口气。那日宁巧生母宣姑姑不在身边伺候,又点了不习惯的檀香……
她后来派去的人并未查到蛛丝马迹,盛大的丧礼后,却又像人间蒸发。
不是陆淮安的手段太过天衣无缝。
这一切密密麻麻地交织起来,只可能是……
宁巧没死。
宁巧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可现在这道疤应该去除了。
宁巧没死,陆淮安并没有因为她而杀害宁巧。
她错怪了他。
她对他的恨意更是完全没有了支撑下去了理由,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他毫无怨言地接受着她的错怪,便顺着她的心意将她送回了楚国。他把最好的,最想要的一切都给她,可他的爱他的骄傲,从不习惯将这一一言明。
是了,陆淮安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唯一一次告白还是在她要离开南疆的时候,深情而缱绻的吻,缠绵入骨。他不像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人的人,那些人的爱太过残酷,被他们所爱的人也太过悲哀。因为那些人,舍得让爱人痛苦。
比如余氏。
那段日子余氏频繁地给她传消息,要她想办法回大楚。在得知她被陆淮安挽留住后,便不惜让宁巧假死,让楚河心灰意冷,从而离开。她确实高明,可是她也太过凉薄。
楚河甚至不知道,曾经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究竟到了哪里去了?
怕是楚行健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她寒透了心,唯有仅仅握住权势,握住楚河,才能摆脱这一切。
可往往适得其反。
这人呐,往往是走错一步就无法回头。前方是无尽沟壑,回头又是万丈深渊。
寻寻觅觅,不求事事明白,选择正确,只愿这一步步,不负我心。
待楚河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她这一夜被梦境缠得难过,再坐起时,只觉得浑身乏累,头昏昏沉。
大军经过昨夜休整后,已经集结完毕。大将军李信城来向她报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后,便继续向前行军。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中也包括,南疆的大军已经到了哪里,楚军最终又会在哪里驻扎。楚河早已经派小七小九去了,所以她此刻只是点点头。
楚河环顾四周,一夜后,将士们的斗志都恢复得七七八八,甚是欣慰。其实说实话,她并没有打算真的同南疆打仗,毕竟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几年征战下来民不聊生,她不想将这悲剧重演。可毕竟她楚河刚刚登基,那边南疆就举国来犯,若是真的不有所作为,定会让朝中的那帮老家伙小看了。
她头疼地揉揉眉心,行军中也一直在想这个困扰了她好几天的问题——好端端的,陆淮安为什么要来攻打大楚?
楚河当然记得他曾经带自己去两国交界处,去看流亡的百姓,他的理想便是这世间不再有战乱。可这番举动,又是为何呢?
楚河摇摇头,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她当然不会想明白,因为陆淮安此举不为别人,只为了她一人。
为了她一人,不惜背弃理想,不惜背负骂名,顶着众口反对之声,也要将她护在身下。
被楚河支开到偏远地方的百里荒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直跳脚。原来那个一心为民,鸿鹄之志的陆淮安,是被楚河这家伙给生生吃掉了吗?这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可惜他现在人在远地,又脱不开身,不然他一定会飞奔回去揪着这臭小子的耳朵骂的。
可同样远在途中的陆淮安自然也不会想到,楚河此时此刻正在马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一把瓜子皮顺着掉了一路,只看得后面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五日后,大军已经到达了将军刘言城所指定的驻扎地。刘言城刘将军进营帐内请楚河的命令,楚河面上严肃,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告诉他,“敌不动,我不动。”
刘言城抽搐了下嘴角,不死心地接着问:“那南疆军队若是进攻我们呢?”
楚河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又说:“到时候再商议。”
“陛下,咱们不用提前商量个战术阵型什么吗?”
“你难道要朕和你们一起研究?”楚河睨了他一眼,“难道不是该你们研究后呈给朕看吗?”
刘言城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冒犯新皇的威严,又说了几句后,只好退下了。他虽然是习武出身,可是也看出来了皇帝并无作战之心,想他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怕是要凉喽。
好笑的事情是,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南疆军队那边。前几日陆淮安风风火火集结了大军,没日没夜地往大楚赶,决心要把楚行健那老家伙给好好收拾一顿,然后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抢回来。结果半路上又收到了楚河登基的消息,这一句话便傻了眼,他此行一去,便是与楚河对立,沙场相见。
可哪有中途打退堂鼓的,是以陆淮安怀着一种难过又别扭的心情改以龟速前进。他召来统领三军的张毅将军,冷冷地吩咐道:“敌不动,我不动。”
张毅将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听得上位陆淮安冷笑一声,他哪敢问上一句,只得领了命令退了下去。
如今两军相隔数里,却无一人率先开战,几日下来倒像是皇帝带他们出来安营扎寨,换生活来了。两边巡逻的士兵更是干瞪眼,不知道该查什么,每天都会抻着脖子远远眺望一会子,有时候见到那边炊烟渐起,就知道他们要开饭了。
几天下来,两边生活节奏也接近相同。同时巡查,同时开饭,同时安寝……
楚河窝在营帐里翻看送过来的折子,一边喝着菊花茶。她嗑了一道的瓜子,有些上火。陆淮安这几天的举动,让她愈发猜不透了。这难道就是常说的按兵不动?
几天来得安稳太平,导致守夜的巡逻也愈发不尽心了,昨日李言城刚刚臭骂了一队人,今天却真的让人混进来了。
那人一身玄色衣色,轻功极好,几个旋身后,便隐进了楚河的营帐之中。
那晚她处理政务处理得晚了些,还未安寝,烛火照应前,却出现了一个愈来愈大的黑影。脚步极轻,极稳。
她猛地抬首,刹那间捏紧了手中的御笔。以笔为剑,她起身而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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