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你这是要气死我?”
赵子御的声音带着悲恸和委屈,庄绾刻意忽略他的痛苦,又举起手里的瓶子。
“民......”
“绾绾,你知道我会生气,若是你一定要作践自己,我现在就下令处死霍时玄!”
赵子御极力压制着满心的嫉妒和怒火,掌心死死拽着被褥,因为生气,胸腔鼓动的厉害,里衣上的血色更妖艳。
庄绾暗叹,果然,霍时玄说的是对的,不能惹急了他。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皇上若是信得过我,我......”
“信得过”
赵子御再次打断她的话,庄绾说去喊成阳给他上药,赵子御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以前我在武场受伤,都是你给我上药的,现在连上药都不肯了吗?绾绾,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吗?”
庄绾想告诉他,若是心疼,就不会有那一剑。
她抬头看向床榻上的赵子御,见他受伤的模样,心中突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楚。
她其实很想不通,赵子御到底凭什么会觉得,她对他还有感情?
吴庸告诉她了,说赵子御当初是为了救她,才不得不做了那刽子手,如此,她要感谢他吗?他问都没问她,就擅自做决定,她应该体谅他吗?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们中间都隔了丞相府百余条人命不是吗?无论他有多么不得已,他们都回不去了不是吗?
如今他达成所愿成了皇帝,她有了可以携手一生的霍时玄,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到底凭什么,竟然还要求霍时玄放弃她!若非他如今是皇帝,庄绾还真想给他一巴掌。
转念想起霍时玄的话,她又忍着了,包扎伤口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当年她确实经常帮他处理伤口。
最后还是喊了成阳过来,成阳进来两次,一次端着红漆方盘,上面有包扎的棉布和剪刀,第二次用铜盆端来了热水。
庄绾让成阳帮赵子御解开里衣,赵子御抓着她的手腕没松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你帮我解,我受伤了不方便,成阳是男人,动作粗鲁”
“我不......”
庄绾下意识要拒绝,后又及时住了嘴,他们现在这种关系,早已不是当年有婚约的相府二小姐和勤王。
若现在还像以往那般跟他斗嘴吵架,那是脖子里架了把刀,吵急了说错话,旁边的成阳怕是会一掌劈了她。
庄绾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温,然后深呼了口气,帮赵子御解衣……
小时候,庄绾第一次见到爷爷身上的疤痕时,是吓哭了的,因为坑坑洼洼的疤痕实在狰狞恐怖。
爷爷把她抱在怀里,说这是英雄的印记,等她理解了英雄这两个字的含义,她便不怕了。
赵子御的身子,她见过,平滑干净,偶有从武场留下的痕迹,抹了药膏之后很快就没了。
他第一次说娶她的时候,她跟他开玩笑,她说她喜欢爷爷一样的英雄,等他身上有英雄的疤痕后,她就嫁给他。
那些话,只是以前的玩笑,如今,她再也不能嫁给他,他身上却有了爷爷一样的疤痕。
坑坑洼洼的刀伤,剑伤,胸口还有一处箭伤,极为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可见这些年,他真的过的很苦……
庄绾心头大震,却又极快的掩去心思,擦拭伤口,洗掉血迹,一气呵成。
等到了抹药的时候,她把药倒在掌心,虽心里是恨着他的,但上药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涂抹均匀。
这药是她之前配的,三个月前霍时玄带她去打猎,她追一只兔子,差点被其他猎人的箭伤着,霍时玄为了救他,被箭伤着了胳膊。
她按着古籍配的,效果挺好,伤口愈合的很快,只是没剩多少了,重新配还得折腾两天,所以得省着点用。
屋内点了蜡烛,烛火映在庄绾光滑细嫩的脸颊上,愈发显得娇艳精致。
赵子御近乎痴迷的望着她的脸,这几年,她真的长得很好,褪去了稚嫩,没了病态,像那梅枝上绽放的最耀眼的红梅。
伤口处,明明她涂抹的药冰冰凉凉消除了伤口的燥热,身子却又因她的指尖滑动变得灼热滚烫。
她离他这样近,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她赛雪的脖颈肌肤,淡淡的胭脂香像初开的玉兰香,赵子御呼吸微窒,情动非常。
庄绾给他抹完药,拿着棉布给他缠上,因为要绕到后面去,她不得已又往前凑了凑身子。
因为距离太近,她时时注意着不要碰到他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把棉布缠好准备起身时,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赵子御抱进怀里,庄绾猝不及防的往前倾,跌坐在他腿上。
成阳瞧着这一幕,自觉的退到了外室,庄绾回神后,下意识推着赵子御的肩膀,惊慌之余,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赵子御!你放开!”
她的挣扎非常激烈,不小心碰到了赵子御的伤口,疼痛袭上大脑,赵子御倒抽了凉气,逐渐清醒过来,却是没松手。
“我就算想要你,现在也没办法碰你,绾绾,让我抱抱,一会就好”
庄绾听到了他那声因为碰到伤口溢出的痛呼,怕伤口再次裂开,她停止挣扎,却是双手抵在他肩膀的位置,全身紧绷,时时警惕着他的动作。
赵子御能察觉到她的抗拒,心下一片黯然,曾几何时,他们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往年,她很喜欢赖在他怀里,喜欢趴在他背上.....
不想吓走她,赵子御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紧紧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近乎贪婪的感受着她的温度。
暖暖的烛光中,庄绾的身子始终僵硬着,未有一丝松软,赵子御心中的悲凉越发强烈,有绞痛的凌虐感。
他悔,当年他应该死不承认自己参与了丞相府的事。
可偏偏,他那时没忍住,把她从丞相府接走时让她好好跟爹娘告别,这已经泄露了他的虚伪。
这一点点的没忍住,让他的谎言还没开口,就已经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许多事,都毁在这些不可忽视的细节上。
就像在雪中,她看向霍时玄的那一眼,他便知道门前的小厮没有说谎,知道她真的成了别人的妾。
赵子御忍不住想,现在他最需要做的事,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让她忘记那段记忆......
庄绾被他抱的极为不舒服,从头到脚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抗拒,见他迟迟不说话,她有些坐不住了。
想着霍时玄告诉她的那些话,她故意颤着声音道:“皇上,你先松开我,我疼!”
果不其然,听她喊疼,赵子御下意识松开了力道,庄绾趁机按住他的肩膀,借着他肩膀的力道逃离了他的怀抱。
“药已经换好了,天不早了,皇上早点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子御艰涩的开口喊她。
“绾绾,跟我回宫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你忘记这里的人,忘记这里的事,我们好好过日子”
庄绾停住脚步,深呼了口气,转身看向他,笑容很轻,却很坚定,“不好”
赵子御呼吸急促,声音裹着哀痛,“为什么不好?”
庄绾摇头,“不好就是不好”
见赵子御的脸色逐渐苍白,庄绾抿着唇,目光落在他满是疤痕的胸膛,静默了少许,沉声道:
“赵子御,你曾说过,这辈子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爷爷,一个是先太子,这两个人,为了大周鞠躬尽瘁,为了百姓,用生命抵抗外敌”
“你现在,已经是大周的皇帝,你要做的,是心存百姓和社稷,为民谋福,为国谋贤,励精图治,继承先太子遗愿,做一个人人称颂的明君贤帝”
“你不该沉浸在儿女情长里,这是不对的,就像你此刻应该在宫里,而不是在这虚度光阴,做些无谓的事,不可挽回的事”
“我知道你心有愧,从现在开始,我不恨你了,爷爷和爹爹最期望看到的就是大周盛世,你能当一个好皇帝,就算是给丞相府一个交代了”
赵子御心头一震,舌尖干涩异常,哑声道:“可是,我当这个皇帝,是为了你”
庄绾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里,真诚道:
“爹爹说过,你受先太子的影响颇深,跟先太子是一类人,仁慈厚道,虚心纳谏,若你为皇帝,必然是明君的典范,我相信爹爹”
“所以,若你因为我,才有动力成为皇帝,那我很荣幸,但是赵子御,你真的只是因为我才想当皇帝吗?”
“你抿心自问,先太子离世的时候,你想不想当皇帝?赵子勋昏庸无能的时候,你想不想当皇帝?你在边境看着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时候,想不想当皇帝?”
这些话,让赵子御哑口无言,苍白的俊颜略带羞愧,甚至不敢看她的目光。
她说的这些话,像利刃一般,他根本无法反驳,因为句句属实。
庄绾点到为止,她上前两步,重新回到床榻前,略略迟疑后,还是抬手,慢慢摩挲着他的脸,像从前一样,在他有心事,有烦恼的时候,轻轻的安抚。
“赵子御,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做一个好皇帝吧,我相信你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赵子御微微偏头,把脸在她掌心蹭了蹭,昏暗的烛光勾勒出他的脆弱。
“可是我得到了这江山,身边却没了你,绾绾,我要江山,也要你”
庄绾不想跟他在这上面拉扯,她觉得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时间久了,人心都会变的。
就像她,如今心里已经有了霍时玄,虽然还不如当年爱赵子御炽热,但日子久了,她会更爱他。
而赵子御,他会有他的皇后,会有他的佳丽三千,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时间久了,他或许会爱上他的皇后,又或是某一个倾国倾城的宠妃。
“赵子御,等养好了伤,就回宫去吧,若是想不通,就去看看先太子,想想他对你的嘱托,想想你们共同的期望,你会想起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庄绾说完这句便收了手,无视身后传来轻微的哽咽和呼喊,她决然的出了门。
一直停留在外室的成阳跟着她出去,在院子里喊住她。
“二小姐!”
庄绾驻足回头,成阳小跑过来,撩袍,朝着她直接跪下去,庄绾吓了一跳,“你……你干吗?”
成阳道:“谭良让我跟二小姐说句对不起,这一跪,是我替谭良跪的”
庄绾对谭良印象极差,丞相府出事那天,就是谭良拦住她又打晕她,虽然他是为她好,或者是奉了赵子御的命令,但她心里还是有膈应。
“他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既然要道歉,又为何不自己来?让你代替岂会有诚心?我不接受!”
成阳并未解释,只是弯身磕了个头,又说了声对不起,算是完成了谭良的嘱托后才站起来。
庄绾不予理会,转身准备离开时,成阳再次开口道:
“二小姐同皇上说的那番话,我听见了,那正是我们想劝皇上的,只是我们人微言轻不敢劝,感谢二小姐谏言提醒皇上,二小姐的话,皇上向来是入了心的”
入了心?
庄绾轻叹,希望吧,希望赵子御真能把话听进去,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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