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孙承宗最感到烦恼的,是当下的军备器械问题。
当下新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装备的,都是腰刀、长枪等。
这批刀枪一部分来自于所裁撤的三大营,一部分来自于五城兵马司的兵备库。
质量残次不齐,还有些都已经生锈了,杀猪都费劲,更不要说去与身披数层重甲、武装到牙齿的清军搏杀了。
至于甲胄,数量少不说,质量更是差的不得了。
只有无袖棉甲三千余副,罩甲二百余副,布面甲四百余副,铁扎甲一百余副,锁子甲三百余副。
其中布面甲、铁扎甲、锁子甲、罩甲都属于铁甲,只不过是甲叶内含或者外包的区别。
而棉甲虽然轻便,注重保暖与防护火器,但由于是用棉花加布料反复捶打而成,并不包含甲叶,面对清军的尖刀利刃防御效果并不理想,更多的是心理安慰。
而其余各类铁甲,也大多甲叶生锈,制造上也偷工减料,与清军那种外镶铆钉、内嵌甲叶的棉甲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再就是火器,更是粗制滥造,大多射几铳便铳管发烫,容易炸膛。
其实明军火器的质量在大明初期与中期还是非常高的,不然太祖朱元璋也不会凭借江淮步军战胜大元骑兵,成祖朱棣也不会凭借三大营五次亲征漠北。
成化年间,明军还对火器进行了改良,极大提高了火铳的射程与精度。嘉靖年间,戚少保还将火器与冷兵器相结合,创造出鸳鸯阵。
但到了天启、崇祯年间,明军火器虽然数量与种类不断增加,但总体质量却在持续下降。
造成此等状况的原因,便是朝廷没钱和官员贪腐。
朝廷没钱,再加上官员贪腐,克扣打造火器的铁料与工匠的俸银,最终就导致粗制滥造与容易炸膛成为明军火器的常态。
反倒是清军,在接收了孔有德“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的火器部队后,组建乌真哈超营,竟在明军最为擅长的火器方面超过了大明。
三万新军目前所使用的火器,大多是裁撤三大营所得。
火铳以三眼铳、五眼铳、碗口铳居多,也有些鸟铳、噜密铳等,不过同样制造低劣,射程与威力也大打折扣。
至于火炮,则都是些虎蹲炮、弗朗机炮等,还有一些一窝蜂、九头鸟等大型火器。
孙承宗令人从中精挑细选,选出了千余把三眼铳、五眼铳,还有四十门虎蹲炮,十五门弗郎机炮,二百余杆一窝蜂、九头鸟等。
对于这些火器,孙承宗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临阵打响即可。
就算不能造成杀伤,也能吓唬一下清军,提高己方士气。
除此之外,孙承宗还从中选出一百五十余杆质量还算不错的鸟铳、噜密铳等。
这些鸟铳、噜密铳射程都在百步左右,杀伤力也是不错,孙承宗准备将这些火铳集中给新军中射术较好的军士使用。
敌情不明、兵甲不精,一件件烦心事如同一块块大石头压在孙承宗胸口,简直令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坚决不能垮掉。毕竟当今圣上如此信任自己,将防守京师的大任交给自己。
而且当今圣上算是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最起码自己现在粮草与军饷确实是不缺的,新军士气也是不错。
所幸自己手下还有曹变蛟、周遇吉、杨廷麟等人可用,这也大大减轻了自己的压力。
此时新军青壮已经吃过午饭,数万青壮在各个什长、千户长的带领下,纷纷开始了操练。
数万青壮一起操练,喊杀声震天。
孙承宗也被帐外的喊杀声所吸引,也来了兴致。
他一扫胸中阴霾,将碗中已凉透的猪肉炖粉条一扫而光。
帐内诸将见孙承宗如此,也是食欲大振,都是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一时间,帐内“吸溜吸溜”的声音不绝于耳。
接着,孙承宗一抹嘴角的油渍,对帐内诸将说道:
“诸位,都吃好了吗?”
帐内诸将闻言纷纷放下碗筷,齐声应道:
“回太傅,吾等已用罢饭食!”
孙承宗猛地一撩大氅,恢复了往日的坚毅,大声道:
“走,随老夫出去看看这些儿郎的操练。”
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他身为京师总防守,自然不能有半点颓废消极。
说罢,便大步向帐外走去,诸将紧随其后。
走出营帐,那震天的喊杀声愈发清晰可闻。
只见数万青壮在骄阳下挥汗如雨,气势如虹。
由两千老卒组成的什长们口号嘹亮,几十个千户长也没闲着,来回巡视,严格督促。
若是之前,这些老兵油子才不会如此积极。
寻常缺衣少粮,便是练兵练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上官克扣俸银,练出来的好兵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如今可不同,千户长、万户长便不说了,便是那些管着十个青壮的什长,只要一入新军,先发一个月的饷银,都是足额,还是大块雪花银,丝毫没有克扣。
而且,孙承宗还下令,只要一个青壮杀一个鞑子,所属什长赏银八两,所属千户长赏银三两,所属万户长赏银一两。
总之一句话,杀鞑子越多,这些什长、千户长所得赏赐就越丰厚。
都说当兵吃粮,这些老卒在沙场上九死一生,为得是什么,不就是银子吗?
如此激励制度,令这些老卒人人奋勇争先,不光自己练得认真,更是严格训练自己队内的青壮。
孙承宗看着这一幕,也是满意地连连点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这些年轻的面孔,这些蓬勃的朝气,让他仿佛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
他微微眯起双眼,思绪飘远。
想当年,他也曾两次督师辽东,手下有袁崇焕、祖大寿等良臣猛将,麾下辽东边军也算精锐。
如今,虽面临诸多困境,但只要有这些热血儿郎在,就有希望重振大明雄风。
他转头对身边的诸将说道:
“尔等看这新军儿郎,可有信心与清军一战?”
曹变蛟率先抱拳答道:
“太傅,新军虽器械不足,但士气高昂。末将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支劲旅,与贼虏抗衡。”
杨廷麟则沉思片刻后说道:
“太傅,新军青壮训练刻苦,只要我们精心打磨,定能立下战功。”
孙承宗听罢微微颔首,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旌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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