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妍终究是没有勇气踏进客栈,追寻心中的答案,她落荒而逃。
晃荡在文尼察的大街上,她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是为了九茴才来到这里,可她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她。
她害怕,她害怕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九茴该怎么办?
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现实……
浑浑噩噩的在大街上坐了一天,从日出到日暮,傍晚时分,她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再次来到了迷情客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进客栈附近的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壶米酒,寻思着从酒馆老板的嘴里套些话出来。
既然开在这客栈旁边,对客栈必然是很了解的,她心里提前做些准备,也好减缓到时盲目进去时面临的冲击。
老板是当地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酒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冷冷清清就坐了她一个人。
“嗨。”
顾槿妍见他正拿着擦布擦试着一只酒缸,举起一只手皮笑肉不笑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嗨。”
老板向她走过来:“是有什么需要吗?”
“哦不,不需要。”
顾槿妍视线睨向远处那间招牌已经开始闪耀着暧昧霓虹灯的地方:“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那家客栈。”
老板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了,顾槿妍倒也逐渐适应了。
“迷情baby呀,你想打听什么?”
老板神秘莫测的咧着嘴笑:“是想打听她们家老板娘迷安娜吗?”
“你认识她?”
这是一句白痴的问话。
果然,老板将手里的擦布往肩上一搭:“迷安娜谁不认识?她可是我们文尼察这片黑土地上,最有名的交际花。”
“她是中国人?”
“对。”
“她们那个店……都做些什么?”
顾槿妍心里有个大概,可是她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
老板又暧昧的笑了笑:“做什么?就跟我这个酒馆相比,我这里只供人喝酒聊天,所以生意冷淡萧条,可她们那儿就不一样了,直白一点的说,她们那里…是男人们的天堂。”
话确实已经讲的很直白了,顾槿妍阴沉着脸,付了酒钱,提着行李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脚步一踏上门槛,就听到客栈内歌舞升平的放浪声,里面灯光更是五彩缤纷。
顾槿妍在朦胧的灯光里,一眼看到了坐在一个男人腿上浪荡调笑的秦九茴。
那是她所陌生的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化成灰她也认识。
可姿态已全然不是了。
她就木然的站在那里,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完全陌生又排斥的世界。
这是客栈吗?
这跟过去的妓院有什么区别?
长长的一条酒柜旁,都是男人与女人们调笑的情景。
她鹤立鸡群的站在那里,与眼前靡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嗨,安娜~”
一名漂亮的乌克兰本地女人冲着迷安娜喊了声,她回过头,一眼看到了伫在门口的顾槿妍。
眼中有短暂的惊诧,但转瞬即逝。
迷安娜从男人身上下来,摇曳生姿的来到顾槿妍面前,“美女,住店吗?”
顾槿妍不说话,死死的盯着她看。
这怎么会是九茴呢?
这不可能是九茴。
可不是九茴她又是谁……
迷安娜见她盯着自己苏胸半露的衣前襟,伸手拢了拢:“姑娘啊,如果要住店的话,我建议你往前走走,前面有一家正儿八经的店,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
她表情轻浮的一笑:“不适合女人住。”
“既然挂着客栈的招牌,没有不让人住的道理,我就要住在这里。”
顾槿妍说着走向了前台。
前台边站着的乌克兰女人就是刚才喊迷安娜的女人,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一脸兴味的等着安娜示意,安娜挥了挥手:“既然姑娘儿这么看得起,她要住的话,就给她开间房吧。”
乌克兰女人拿着钥匙领顾槿妍上楼,她用英文介绍道:“你好,我叫蜜莉莎,你呢?”
顾槿妍恍若未闻。
蜜莉莎也不介意,依旧言笑晏晏:“看你的样子,跟我们迷安娜认识?”
她还是不搭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里除了九茴以往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仇视的心理。
她觉得是这些人把九茴带坏了。
将行李放回房间后,她下了楼,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呆呆的看着秦九茴在每一个男人身边游刃有余。
到了此时此刻,她再不接受,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两年的时间,已经把秦九茴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风尘女。
好不容易等到午夜来临,迷乱的大厅里才逐渐安静下来,顾槿妍观察过了,只有一小部分男人离开了,大多数的男人都搂着一些女服务生上到了楼上。
就连那个蜜莉莎都跟着一个男人上去了。
安娜锁了收银柜,正要上楼时,顾械妍将她拦在了半道。
仿佛是猜到了她会有这个举动,被拦的人丝毫不意外。
“有什么事吗?客人。”
她问的生疏又客套。
“九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的名字叫安娜,你可以叫我迷安娜,也可以叫我安娜baby。”
安娜说完绕过她,踏上了楼梯。
“秦九茴!”
顾槿妍转过身朝着她的后背大喊一声。
“不好意思客人,这里只有安娜,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你干什么要变成这样?”
她痛心疾首的追上去,拦住她的路。
迷安娜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两人对视了片刻,她缓缓开口:“顾槿妍,我已经不欠你了。”
“我没有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赎罪!”
“谁跟你说我现在还在赎罪?你爸妈死了,我爸妈也死了,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顾槿妍心底一阵疼痛,她声音低了几分:“九茴,对不起,我其实没有……”
她没有想要他们死的,那只是一场意外。
“你不用解释什么,死了也好,他们死了,我才不用继续向你赎罪。”
“你不是再向我赎罪,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折磨?”
秦九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折磨自己了?我现在过得不要太惬意。”
“你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惬意,但你心里绝对不是这样想的!”
“顾槿妍,别自以为是了,我再申明一遍,我该向你赎得罪已经赎完了,我现在不过在生活而已。”
“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何必一定要选择这种?”
“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是我个人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这一晚,顾槿妍彻夜未眠。
她想了很多,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跟秦九茴的人生就变成了这样。
次日清早,她走出房间,在二楼的阳台边,看到了秦九茴在给一些花草浇水。
径直走过去,她没有开口,秦九茴抬眸望她一眼,漫不经心问:“昨晚睡得好吗?客人。”
她又恢复了昨夜的疏离与冷漠。
“九茴,谢谢你送给我宝宝的礼物,都很漂亮,很好看,很用心,可惜…他却都没有机会穿了。”
低下头,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来:“我的宝宝丢了。”
秦九茴身子一僵,却没有安慰她。
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内心的焦灼,和对孩子的牵挂,让身心疲惫的顾槿妍多想抱着秦九茴痛哭一场,就像她们过去那些年,每次谁心情不好时,搂着对方哭一样。
可是现在的秦九茴,已经自动在她们面前画了一条隔离线,她迈不过去了。
“丢了再生就是了,年纪轻轻的,男人又爱你,想生多少不行。”
秦九茴丢下手里的洒水桶,事不关己的拍拍手走了。
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顾槿妍的心生生被扯成了两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秦九茴把话说到了如此绝情的地步,她却还是不肯走。
她留在这里还想干什么呢?
让九茴从良吗?
还有可能吗?
看着她风情万种的流连在一堆男人中间,她是真的难过到不行。
“迷安娜,哪个是迷安娜……”
正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中,忽听一声粗大的嗓门喊起了安娜的名字。
她抬眼望过去,是一名五大三粗的俄罗斯男人。
迷安娜马上顾盼生辉的迎上去:“我是,这位先生,找我有事么?”
“你就是迷安娜?”
男人大手一揽,将她纤细的腰肢收进了臂中,一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轻浮的说:“果然迷人。”
“多谢夸赞,要喝酒吗?我叫人来陪你?”
她说着从他怀中灵活的转了个圈,转了出来,哪知刚迈出两步,又被他轻飘飘的扯了回来:“我可是为你慕名而来,你叫人来陪我算什么事?”
迷安娜愣了一下:“那就我来陪你喝。”
“不,我不要喝酒,我要更特色的服务,听说你的魅力之处,可不在酒杯上。”
心领神会的笑笑,迷安娜依在男人怀里撒娇:“要更特色的服务,我可是很贵的,你付得起吗?”
“老子有的是钱,让你服务个一年也没问题,哈哈哈。”
男人孟浪大笑,在女人翘臀上狠狠掐了一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站住!”
顾槿妍突然冲了过去,色厉内荏的挡在了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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