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朝哪代,不论民间官方,总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见于明文条例,却有相当的约束力,一旦有违,千夫所指!
不管你在不在意,总是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毕竟你不是独立于世间,与这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当然,此类规矩并不全是坏的,例如对道德人品的要求,很多时候其实比律法还要有效,毕竟有那么一些人,是可以无视律法的,能够约束他们的东西不多,而这些人一旦没了约束,造成的后果往往是灾难性的,有时一个念头,就是万千人的颠沛流离生死兴衰。
但也有些规矩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某些特定人群的伤害,比如说歧视赘婿。
在男权至上的社会里,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本身就是原罪,无论有何理由,都是不可宽恕的,活该被人瞧不起!男人瞧不起,女人同样瞧不起!
没了男儿志气,失了男儿血气,最最要紧的,是愧对祖宗,断了宗脉,这可是大不孝,谁都瞧不起!
天经地义,不必有任何负担!
于是当周复说出自己是入赘的,四周听到的人都投来鄙视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厌恶,甚至连伙计都退后两步,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是再穷也不能干这个!
周复倒淡然的很,提着一兜子书到老板那边结账,不管如何银子还是实在的,不管什么人给的,那都是银子,所以老板的态度很好,至少与对待其他客人没什么两样,欢迎下次再来之类的话也一句不缺。
等到了书坊外面,只有那老者还跟在后面,一个胖球跟着老者,应该是老者的随从或者管家之类的。
要是美女尾随也就算了,但这么两个,周复有点接受不能,于是回头问,“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老者似乎也没想好,沉吟一下才问,“就算入赘,‘相公’也该是你吧?”
这称呼应该无关形式,纯以性别而分。
“老人家可看到刚刚那些人的反应?”周复反问。
老者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点头。
周复一笑,“既然看到,就该明白,如此称呼是相公对小子的爱护,入赘为夫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处处受人白眼,嫁人为妻乃天地伦常,便不用受累于此。”
老者有点懵,听着是挺有道理的,但,“你是男儿啊!”
面对这种问题,周复还是可以做到理直气壮的,“谁说男儿不能嫁人为妻?”
是没人说过……问题是没人这么做过啊!
“你确定你家相公……”这称呼对着一个大小伙子说,老者实在有点受不了,缓了缓,“你确定她是出于爱护才这样对你?”
周复摇头,“她没说,我琢磨着肯定是这样,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呢?”
这问题倒把老者问住了,又喘了一会儿,“那她平日怎样称呼你?”
“娘子啊。”周复这就是在吹牛了,除非当着外人,除非有必要,不然关宁对他都是呼来喝去的,压根用不着称呼。
“她喊你就答应?”老者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应该做点什么的样子。
“不然呢?”周复却觉得这样没问题。
老者挠头,“当初她要这么做时,你就没有异议?”
“有啊,但她不答应,坚持这样,那就这样喽。”周复点头,表示该有的意见还是有的,但结果又不会有什么不同。
面对这么没血性的回答,同为男人的老者气到了,伸手点戳他,“你、你……你是男人!”
“我知道啊。”周复还不至于搞错自己的性别。
老者更恼了,指头差点就戳他脑门上了,“既是男儿,如何不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我又打不过她。”周复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一点都认为打不过女人是件多么羞耻的事情。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老者手颓然垂下,失望模样胜过了女人面对负心汉。
周复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模样,“老人家,看您穿的不错,家里像是有俩儿钱的,再看仪表,应该是说话算数的一家之主之类的,对此不理解也正常,毕竟您过的日子跟小子我过过的那些,完全不是一码事。您觉得我不对,我还觉得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咱家……老爷是你能说的人么!”后边的胖球出来护主了,就是有点娘里娘气的。
“丁泯,住嘴。这位小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老者先呵斥下人,再发出邀请,“这位小哥,有没有兴趣坐下来聊聊?”
周复直接摇头,“您肯定是想说教,可咱没必要给自己找个爹,所以您有话就在这儿说,说完咱各回各家。”
说完抬头望一眼,“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君子远庖厨,一个男人在家里还得做饭,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老者无奈挥手,“你走吧。”
“那回见。”周复真的转身就走。
“你等下!”可人走出去没两步,老者又追了上来,指指他提着的那堆书,似乎想做最后的努力,“看你现在应该不愁衣食,如何不刻苦攻读,做些成就出来?总读这些……成何体统!”
周复嘴巴一咧,“这您得去问皇帝老爷子,问不着我!”
“放肆!”胖球急眼了,差点跳上去跟他拼命,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反应。
老者抬手拦下了,“小哥你这话怎么说的?”
“您考我呢?”周复变得不耐烦起来,“咱大原朝可是规定了,入赘之人不得入仕,不得经商,不得做工,穿不可绫罗,行不可骏骑,若有徭苦劳军之役需先行,且无有所保,就是死外边都不管埋……您说都这样了,我不看这些还看什么?”
老者抹抹脸上的唾沫星子,略显尴尬地偏了偏头,一切似乎就是这样,但,“以小哥现在的情形,应该可以以钱代役吧?”
除了这条,老者也没别的可提了,其它那些就是有钱也改变不了什么,当然真的偷穿绫罗骑骏马,也没多少人会去较真……较真就是事儿,衙门可以管的。
“切,那可不一定。”周复咧嘴,“若边关起大战事,又或什么大工程,修个关送个军粮什么的,咱入赘的可是有优先送死权的。”
的确,有性命之忧的徭苦之役,一般都是赘婿、刑徒、流犯等先上,死光了才轮到别人,就是这么没人权。
老者再也无话可说。
“得快活时且快活,回见了您。”周复把书袋往肩头一抡,大步而去。
老者看他走远,眉头拧了又拧,都快成一团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浮浪无德,一无是处!是朕把宁儿害了!”
“陛下,这不是您的错……”
胖球极力劝慰着主子,种种原因,早有前定,并不是到此朝此代才这样。至于人选人品,那就更加怨不得主子,品德再佳再优秀的人,一旦入赘,都有可能变得十分不堪,毕竟一切前程尽成空。
这些道理反反复复说了几遍,老者情绪才好一点,但一直闷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后面发生这一切,周复当然不会知道,兴高采烈回了将军府,把采买的那些书都丢给岑冬,“知道你爱看书,给你带了些新鲜的。”
岑冬讶异地望望他,抽出一本来看,但刚翻两页,就像被蛰到似的把书丢出去,脸蛋红红,像是烧烫的小茶壶,跳起来拔腿就跑,末了还不忘骂一声,“你下流!”
“哈哈哈……”周复得意地笑出来。
芸熙离得最近,捡起那本书翻了翻,面部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但还不至于那么激动,就是稍稍有点好奇,“似乎是教人偷腥出墙的,府里也提倡吗?”
“噶……”周复顿时笑不出了。
芸熙脸上倒抹出异乎寻常的微笑,瞧着发自真心。
“给我瞧瞧。”鱼九娘一贯喜欢凑热闹,从芸熙手里把书扯过去,特意翻了后面几页,那当然是会笑出来的,“啧啧啧,有了经验就是不一样,这想的也多了,玩的花样也丰富了。”
“我看看我看看!”周晴兴冲冲地跑过来。
周复一把捏住后颈,把她提溜到一边去,“小孩子不许看。”
“人家不小了!”周晴愤愤不平,“老把人家当小孩子看,其实都能嫁人了!”
周复眼睛一瞪,“你要嫁谁?!”
周晴顿时气焰全无,低头咕哝,“没谁,就那么一说。”
“以后废话少说。”周复抬脚在她屁股上踢了一下,“还不做饭去,我还饿着呢。”
“霸道!不讲理!”周晴拍打着小屁股上的灰土,气哼哼地走了。
看他们兄友妹恭的样子,旁人也不好插嘴,等周晴进了厨房里边,鱼九娘才摇摇手里的书,又指指那口不小的袋子,“你想我们人手一册,苦读学习?”
“多好的东西,你们不学可惜了了……”正说着,红泠打房间里出来,周复立刻改口,“你就不用学了,回屋呆着去。”
“学什么?”红泠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妾身去如厕,一会儿再去厨房帮忙。”
“哈哈哈……”
好几个人笑的前仰后合,把周复的脸都笑黑了。
不久之后,那些书都成了做饭的助力,丢灶膛里烧成了灰,看的周复心疼不已,差不多一两银子呢,关键他都还没看,许多故事和技巧应该有用,但现在……浪费啊!
关宁看着最后一本书烧成灰烬,才扭头看他,“再给冬儿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要再出门了。”
“出门也没什么好的,现在外边那么冷,还有多管闲事的老头。”周复不以为意,似乎并不把这种威胁放心上。
关宁却听出什么,“什么老头?”
“不认识,谁晓得从哪儿蹦出来的。”见关宁仍旧盯着自己,周复撇撇嘴,“老头身边那胖球挺有意思的,娘里娘气像个太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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