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发生了大凶案,一下死了十多号人,据说原本也是小有名气,横行几条街的人物,但一夜之间全让人扔河里冻成了冰棍子,这样的消息是遮盖不住的,如瘟疫一般蔓延全城。
于是很多人赶到附近,想搂上那么一两眼,以后谈起来也能说的绘声绘色,但只要是看到了实景,基本也就断了再谈的念头,闭口不提了。
反倒是那些一眼看不着的,靠着脑补就把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他们得罪了冰神,才落的如此下场,要不怎么能冻死在河里?
河里可不是昨晚才结冰的,已经冻上好多天了,瓷实的很,铁锤都砸不开,普通人想掉进去都得费点工夫,一下子进去十多个,不是得罪了神仙还能是得罪了人?
可你要问他冰神是谁,那就说不清了,这个神仙不经常出来露面,谁跟他都不熟,但不熟也有不熟的好处,可以随便编。
于是有关冰神是谁,怎么才能得罪他,一时间成了京城最热的话题,随着时间推移,越说越热,越来越多人说。
只有清楚一些内幕的人,才知道这种说法有多荒谬,这事透露出的信息又有多可怕。
那不是人力可能做出的事情,至少在他们认知里不可能是人做的,但那确是人做的,他们很清楚,那么心底也就只剩一个词了——害怕。
对未知危险的害怕,对恐怖人物的害怕,如阴云一般,笼罩在这些人心头。
感受最深的是盖九斤,把吴正齐送回家后,他不信邪地跑了几处地方,想找人打听昨晚的事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有知情者。
他为人仗义,好交朋友,帮过的人无数,名号中的“孟尝”二字可不是白来的,所以打听消息相对容易,很多时候他能破案,全仗着消息灵通。
然而这次却遇到了阻碍,那些人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推说不知情,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只是不想说而已。
有几个关系实在太好,什么都不说简直能称上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人,看到他来,也不等他问,直接噗通跪倒,头磕在地上。
“盖大哥,麻烦你给兄弟个痛快,活活冻死太难受了,家里有老有小,也受不了这个。”
他还怎么问?
没听说孟尝君把人逼死。
到这个时候,盖九斤才真正体会到吴正齐话里的意思——这就是恐吓啊!
但他绝对想不到,被吓住的不仅仅是看着的猴子,还有杀鸡的那把刀。
武琨,曾经混迹北城边,三门帮的智囊,说是智囊,可这名不见经传的三门帮都不入流,在京城狗屁不是,他又能算什么?
当时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年后,他已经是三合会的武爷,整个北城的地下世界都是他说了算,生杀予夺,无可不为。
除此而外,其实他的触手已经遍布全城,只是不想一家独大招来灭顶之灾,才有其它帮派存活,但放眼京城,除去官家,再没人能与三合会一较长短了。
出身低微,能有现在的成就,按说已经没什么好说,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以后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守住现在的成就就够了,直到最近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他才清楚一件事:有所得必有所出,老天一直就这么公平。
昨晚那十几个人都是他亲自指挥人丢进冰窟窿里的,有盐和热水提前弄出冰窟窿不难,那算不上什么神迹,难得是让这些人头在上面,身子在底下,直至活活冻死,再次冰封。
把活蹦乱跳的人直接丢进去肯定不行,是人就不想死,再是胆小如鼠,面对死亡时都会拼命反抗挣扎,何况他们都是混不吝的人物,胆子根本就不小,会给三合会面子,但不见得会去怕。
所以得先把他们灌倒了,先冻个差不多,再顺进准备好的冰窟窿里……看着他们不吵不闹,温顺的如同绵羊一样,脸带微笑的冻死在冰水中,他心底的恐惧如同黑洞,吞噬了一切。
教他这个法子的人太可怕了。
“琨哥?”马奇虎进来已经有一会儿,看他一直没反应,才唤了一声,“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武琨转头看来,当初三门帮的一众老兄弟,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了,这个曾经咋咋呼呼的愣头青,也已经不同以往,做事越来越有章法,同时也如他一样,胆子越来越小,“事情是不是已经传开了?”
马奇虎点点头,“唉,你是不知道,传的可邪乎了,连什么狗屁冰神都出来了。”
“冰神?”
“不知道谁瞎编出来的。”
曾经的老兄弟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倒真像是在说他。”
对着一声长叹,马奇虎问,“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吗?”
武琨点头,“人怂话多的小屁孩。”
“当时我看他真像一只一捏就死的蚂蚁。”马奇虎苦笑,“谁想第二天卢老大就找不见了,他送上门来,我还不知死活的跟他动手,谁想……”
“一招就被干翻了。”武琨回忆旧事,如同做梦,“我还不是一样,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
“被他弄死的人多了,能看清的应该没几个,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打架其实不厉害,就是会杀人而已。”马奇虎咧开大嘴似哭还笑,“就这还‘而已’,咱们都白活了。”
武琨懂他的心情,那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也有,“他是冷血又可怕,但除了当年帮咱争地盘,也没见他主动杀谁,怎么昨晚就想起杀人了,还一下那么多。”
“你不知道?”马奇虎诧异看他,连自己都明白的事情,这个越来精通谋算的人怎会不懂?
“为了小小姐?”武琨不太确定,“即便那些人说了什么,但就凭那些,多半是害不到小小姐的。”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马奇虎吐口气,打算告诉他一些事情,也是让自己改变的原因,“不过不怪你,我也是偶然看到的,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小小姐出门买东西,让几个街溜子围了,那时小小姐还不像现在这样,吃了一些亏……如果不是我凑巧遇上,可能吃亏更大。”
“呼,我现在都庆幸自己当初救了小小姐,不然我绝活不到现在……继续说,打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几个街溜子,后来我还特意找过,但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当初的卢老大一样。”
“也就是从那件事之后,他又一次找到我们……对,你没有想错,就是那次。”对着武琨询问的眼神,马奇虎点点头,“那次之后,三门帮不存在了,三合会不停扩张,短短一年不到,就稳稳把持住了北城,那些凭我们对付不了的对手,无一不在火并前暴毙,所以咱们才会走的这么顺,所以……你懂了?”
武琨脑子比他好使,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想错了一些东西,现在自然也就明白了,“我一直以为他帮咱们只是想培植一支势力,关键时刻为他所用。一直没拿咱们一文钱,也只是示恩,让咱们更好的发展,将来也好为他出更多力。”
说到这里,自嘲一笑,“原来我是这么狭隘的人,原来他是那么无聊的人,原来所有利益摆在那里都比不上北城的安宁,原来昨晚那些人死的不冤,原来咱们没陪他们一起死只是因为那个小铺子还在北城……”
一瞬间想通那么多事情,武琨觉得很是疲惫,但仍旧向马奇虎看去,“怪不得你听说他让人抬着招摇过市,就心急火燎的沿路去找,当时你就知道他有事让咱们做,铺子和府里肯定有眼睛盯着,命令只能在路上某处是吗?”
马奇虎点点头,确认他想的没错,但要说的不是这些,“我着急只是不想死,事情办不好咱们只能死,因为听说了铺子里的事,我才意识到……小小姐托咱们打听消息,肯定不是出自他的授意!”
“什么!”武琨蹭一下站起来,但很快又慢慢坐回去,“是啊,他怎么可能让小小姐掺和这种事……”
敲敲额头,武琨又问,“那把火谁放的?那几个江湖人的来历查清没有?”
马奇虎摇头,“没人知道是谁放的火,就我所知,能无声无息做下这种事的只有他,但他那晚根本不在京城,除非他肋生双翼瞬息千里。”
“至于那几个江湖人,来历更神秘,就像凭空冒出来的,根本没人认得他们,如果他们不是一直藏在某个山沟沟里,那么就只能来自别国。”
武琨认可这样的猜测,也就能快速厘清思路,“查不到他们来历,咱们可以去查跟他们有联系的人,来京城作案,肯定有人接应,起码得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不然几个外来的江湖人想干下那等案子,简直痴人说梦。”
马奇虎点头,“嗯,咱们得去查。”
“不光要查,还得快一点。”武琨叹口气,“估计他很快就会问咱们了。”
谈起这个,马奇虎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
京城又要热闹了……
其实今天已经够热闹了,只是有些地方还感受不到而已,比如禁军大营。
大营不在城中,而是扎在西北边的卫龙山里,历史上几次外敌入侵,基本都打这个方向来,虽然未曾有谁真正打到长宁城下来,但禁军还是守在了这边。
此时中军大营的一处偏房,周晴正嘟嘴抱怨,“嫂子真是太残忍了,这么多账本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已经沉默许久的鱼九娘抬头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手里读了许久的账本,片刻后,甩手丢过去,“看不明白。”
账本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周晴捡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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