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冷炕。
一张小桌一壶酒,再加洒了满桌的花生米,对一个独居的男人来说,够了。
碗里没酒了,直接拿起酒壶来,壶嘴却对准了嘴巴,这时外面却有人拜访,从墙头下来,脚步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家里没钱。”
说完手一抬,酒倒进嘴里,屋里亮着灯,应该不是贼,就看是谁那么无聊了。
“巧了,在下是来送礼的。”
给需要的人送礼才有份量,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酒壶放下来,耸耸鼻子,翻身到炕里,掀开窗户,一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站在院里,夜色洒在他身上,却遮不住那令人讨厌的笑。
“一份厚礼哦。”
鼻子又耸了耸,不由得黑了脸,“周公子,做事需有限度,太过无忌终会累及自身。”
“陈总捕良言顺耳,周某谢领。”周复微笑侧身,往门那边一指,“但礼物已经抬来,您收是不收?”
陈知凡蹙眉,“好端端的,周公子送几具尸体过来,所为何事?”
“听说陈总捕好这一口,念着相识一场,既然手头有,就送过来了。”周复表示,他就是一个想人所想,为人着想的人。
“……”明知不是这么回事,陈知凡还是受不了他这种说话方式……他把人命当什么了?
心中不满,但陈知凡还是不能一口回绝,职责所在,“既然周公子客气,陈某只能却之不恭了。”
“好说,陈总捕一定记得礼尚往来。”周复过去开门,“抬进来吧。”
一队禁军士兵把七具尸体抬进院里,整齐摆好,便有序离开了……他们也不愿做这种事,大过年的多晦气,但摊上这么一位“统领夫人”,他们又能怎样?
周复也不想公器私用,但别说七具尸体他一个人没法搬,就是搞辆马车也不能他自己赶,那都是尸体,现在巡查又严,赶着装满尸体的马车穿街过巷……想想都刺激。
真没必要自讨麻烦。
尸体摆好,陈知凡已经从屋里出来,只扫一眼,便知事情必然不小,“怎么还有禁军?”
“假冒的。”周复看一眼那还穿着禁军服饰的小六,“他们想混进大营搞事情,可惜技术不到家,被一眼识穿,拼命想逃,结果被英勇的禁军将士斩杀。”
“周公子,既然是送礼,能不能有点诚意?”是不是死在禁军刀下,陈知凡一眼就看出来,什么时候禁军的刀如此钝了?“那位独具慧眼,识破伪装的就是周公子吧?”
杀人的也是你!
“那个……就算是吧。”周复尬笑,像是在不好意思,“但哪有自己宣扬功劳的道理,你说是不是,陈总捕?”
不想再看他无耻嘴脸,陈知凡专注于那些尸体,简单的看,所用手法应该和那晚杀人纵火案不同……相同也不会送来,这人无耻归无耻,脑子并不蠢,“周公子想我帮忙查什么?”
“陈总捕大概误会了。”周复一笑,“进门时我就说了,这是送你的礼物,你要不要查,查出什么来,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陈总捕甚至可以当我从没来过。”
天下哪有白来的好处,陈知凡不自觉退后一步,“周公子什么意思?”
“非要我说明白?”周复叹口气,“唉,想做件好事怎么这么难……陈总捕,你死了兄弟,我却没有,如今禁军内部基本肃清,他们是谁,我们还真是不在乎……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就走,不拖泥带水,陈知凡都辨不出真假,稍一犹豫,人已经出了门,赶紧追出去,“周公子还有什么可以跟在下说的?”
他是勘尸的高手,但总不能什么都问尸体吧?有些事尸体会说,但更多是他们说不出的。
周复朝后摆摆手,“没了。”
“……”陈知凡无奈,拱手弯腰,“有关这些死人的,什么都可以,陈某诚心拜问。”
“今儿个头一次见,打哪儿来不知道,想做什么不清楚,唯一肯定的,他们和前些天禁军出的事情有关……哦,对了,他们很会杀人。”
说话间,周复已经从胡同里拐出去,陈知凡知道再追无用,返回院里看那些尸体,不管周复人品如何,说话办事应该不会无的放矢,他说这些人跟兄弟的死有关,那就八九不离十。
很好,这些没有烧坏脸,只要在人前出现过,他们就能挖到根上去!
兄弟……不会白死!
陈知凡会不会彻夜不眠,拼命做事,尽快帮兄弟报仇,周复不确定,但尸体送过去,也就不归他管了,从死人身上抽丝剥茧寻宗探源,并非他的强项,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做,等有了结果再说……陈总捕应该懂礼尚往来的道理。
忙了一天,跑了一天,早就乏了,周复以最快速度赶回统领府,门都没走,直接翻墙进侧卫营,就想早点进暖被窝。
“你是怎么躲过他们耳目的?”
可脚刚一落地,问题就来了,周复转头,一道人影坐在凉亭里,那是岑冬平时读书的地方,但当然,那不是岑冬,岑冬没那么扛冻,也不会关心这些。
“不是说你怕冷吗?怎么不去屋里等?”
“床上太挤……回答刚刚的问题。”关宁还是比较关心府里的安全,巡卫发现不了周复,那就是防御有了重大漏洞。
周复搓搓手,“手脚都冻僵了,我回屋暖暖,等会儿再回你问题……反正你已经等了很久,不差这一会儿。”
“去我屋。”关宁立起来,抬脚迈步,竟然晃了晃,大概坐太久麻了腿,赶紧站定不动。
周复也没多想,何况有更关心的事情,“你说什么?”
“我脚麻了,过来背我。”关宁很自然的说着,至于他的问题……还用回答吗?
周复掏掏耳朵,“刚刚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关宁把手按在刀柄上,看着他不说话。
“来啦来啦。”周复小跑着到她身边,背转过去,屈腿弯腰,很狗腿地道,“相公,这样可以吗?若还是不便,妾身可以再低一些。”
关宁趴上他背,两手抓他肩膀,撑出两人间的距离,“走稳一点。”
“相公安心,妾身还是有力气的,包相公无恙。”周复走的又快又稳,他可不想这副样子被人看了去……太丢人了。
可他们刚出侧卫营,鱼九娘就推开窗户,“唉,我的男人是越走越远了。”
“但我嫂子越走越近了。”楼下周晴借口。
“她若真成了你的嫂子,你哥必然会走上另外一条路。”鱼九娘看下来,“小盆儿,不是姐姐自私,那样一天若真的到来,你确定自己能够接受?”
“我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另外一件事。”周晴往上翻着眼睛看她,“我的哥哥是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不可以陪你活在阴沟里!”
“小姑娘什么也不懂。”
“老女人自私又自利。”
砰!
咣!
窗户门子同时关上,话不投机的两个人不再说话。
屋里面,红泠趴在枕头上,“她们在吵什么?”
岑冬离她很近,“你还要在那边多暖一会儿。”
好像也是鸡同鸭讲的样子,随后无话。
那么大动静,芸熙自然也听到了,但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动静,只是想法在脑海里翻腾,久久无法入眠。
另一边的屋子里。
“你要做什么?”关宁挡住了周复伸出的手。
周复蹲在床前,很自然地抬头,“帮你脱靴呀。”
对上她有些慌的视线,才发现事情不对,刚刚一路无话,走着走着,想起以前妹妹赖皮,总要他背的事情,心情变好,就当她是妹妹一样背了。后面把人放床上,顺手脱靴已经是本能的习惯……可她不是妹妹呀!
“算了……”
“好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各自一呆。
“没诚意……”
“那行吧……”
两人不愧是虚假夫妻,除了反应一样快,想法总也到不了一个频道上。
没有共识,只能大眼瞪着小眼,话也不想先说,万一再同步了,意思又相左,多尴尬?
但时间长了也难受,周复先受不住,“不行,我腿麻了……”
谁愿意老在床前蹲着?同时还要忍受一个女人的质疑。
结果,一只脚伸到眼前。
太欺负人了……
周复捏着鼻子帮人家把靴子脱了,没有鼓励表扬,更没有感激道谢,是一句警告跑在了最前面,仿佛这才是必须的,“不许出去说……不然我砍了你。”
娘的,没天理!
周复直接在地上坐下来,舒展一下腿脚,指指她脚,“自己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冻伤。”
关宁没有当着他面检查的意思,抬腿把脚侧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些的。”
“我对别的不感兴趣……”
“嗯?!”
杀气四溢。
周复坐那里翻白眼,“难道你希望我感兴趣?”
脚都不给看,说别的也没用。
关宁平复一下情绪,“你最近越发的过分,已经有了几房美妾,难道还不够?”
“没有一个喜欢的……”
“我知道你喜欢谁……”
嗯,没错,他们又一次同步了,但语气和想要说的事情,明显又不一样。
“你知道?”周复脸上写着大大的诧异。
关宁点点头,“以后会帮你找到的,现在先说正事,可以?”
到底是谁一直在说这些?
周复懒得跟她计较,从地上爬起来坐床边去……没别的意思,地上比较凉,老抬着头脖子也受不了,完全是出于便于方便对话的考虑,才这样坐。
关宁也没表示反对,静静听他说出第一句话。
“可能一开始我们就都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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