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关遇袭,烽火燃起,示意危险紧急,虎威军大营这边收到后击鼓聚将,主将路铨打算亲率援兵前往,想着年节时分,其他将领能多歇歇总是好的。
率两万人驰援,说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其间的准备时间并不算短,花费数个时辰,这还是训练有素一切从简的情况下。
路铨领兵出城,一路疾行,快到龙口关的时候又见狼烟,同样是紧急求援,只是这次发出的地方不一样了……来自京师。
这是多少年未有过的事情,路铨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京师一定要援,龙口关又不能不救……虽然多半已落敌手。
虎威军有八万众,听上去分兵两线也无妨,但实际上光驻守各处关口就用员三分之一,然后总不能一点人手不留,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可以调动,这点人手能不能短时间夺回龙口关还两说,驰援京师……路铨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是回去等虎符勤王,还是继续往前?
说到虎符,就不得不说说大原的调兵制,几大边军各有驻地不可擅越,否则等同造反,别说主将吃罪不起,下面各级将领一样承受不住,毕竟高级将领同罪,然后罪责逐级递减。
大军想要离开驻地,唯有虎符调令,也只能去往规定区域,甚至路线都不得随意更改,违者一样是大罪,而没有虎符调令,哪里都去不得,包括驰援京师。
京师烽火示警,只是让大军提前做好准备,弓马刀枪粮秣辎重等等等等,想要开拔,必须得见虎符,见不到,京师再危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没有虎符调令大军不动,那是铁律,届时京师陷落也与你无关,但如果你动了,哪怕救下皇帝功莫大焉,事后也将受到严惩。
不得不说,大原历朝皇帝为了限制军方的行动,可谓费劲心思。
除此之外,大原的军力分布也极其不均,典型的外硬内软,所有精兵强将几乎都在边军,而内陆军非但人数远远不够,作战能力更是让人汗颜,平时能守住城池已算不错,想让他们多做点别的,那是想也不用想……例如进京勤王。
但边军离京师一般较远,最近的属镇守西北的镇北军,坐镇北方的虎威军,但莫说大军驰援,就是消息一来一往,最少也要几天时间,这还是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希望传递虎符的信使一路平安。
路铨这样想着,做了艰难的决定,原地扎营,派人去龙口关打探情况,如果关口未失,他即刻发兵前往,如果已失,那只能暂时放弃龙口关。
在他想来,胡人夺龙口关是为了奇袭京师,届时龙口关便是他们的后路,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允许后路被断,必派重兵严防死守,他去夺关,旷日持久不说,损伤也难以估量,这还是好的情况,万一打到一半,战事陷入胶着,虎符调令到了,到时他是退是进?
抗旨不尊的胆子他没有。
唉……
骑在马上,迎着寒风,百战老将发出一声叹息……
差不多与此同时,关老将军也看到了梯次点燃的狼烟。在井荥隘重新夺回后,这样的消息传递方式便没有了障碍,但也只是暂时的,随着胡人大军的不断推进,肯定还要失去一批烽火台,使信息不再连贯畅通。
但对此时的关老将军而言,那都不是问题,他要面对事情只有两件:一,虎符调令什么时候能到。二,关外蠢蠢欲动的夏人要不要收拾一下。
从思索到做决定,中间没用多少时间,关老将军一指关下游骑,“九碎,你去揍他们一顿,一帮不长记性的玩意。”
曾九碎苦笑一下,“爷,京城那边都出大事了,您还有心情和他们玩?”
“两不耽误。”关老将军大手一挥,“你没劲儿揍他们,他们就会来揍你,你喜欢挨揍不?”
“瞧您这话问的,哪有喜欢挨揍的。”曾九碎一抱拳,“得勒,小的下去给您揍人去。”
“别亏着自己,咱们命可金贵。”关老将军只嘱咐这么一句。
“咱晓得。”曾九碎说着,蹭蹭下了城楼。
关老将军又望一眼夏军,他们此来明显是给胡人唱和,或许也有做主角的心思,这个时候必须得让他们清醒清醒……他这把老骨头在这里一天,他们就不要想着造次。
转身招过身边的人,“去,让石岩准备人马草料,虎符调令一到,即刻出发。”
那小校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关老将军也往另一边走去,到没人的角落才嘀咕一句,“丫头,保护好自己……”
声音不大,小到连他自己都要听不到……
这个时候,调兵虎符早已在路上。在得知胡人来袭时的那一刻,顺帝就遣密使带虎符调令出城,前往六大边军处求援,天南地北,一个也没落下,把宝押在一处,他心底不踏实,互相制衡也是必须得,任何时候都不能一家独大……在性命都有可能出现危机的时候,犹能想到这些,可见顺帝思虑之深。
除夕,夜渐渐黑下来。
两骑快马冲进一处驿站,那边把早已备好的马牵出来,这两人要了些水,咕咚咕咚喝了,便牵着换好的马匹再次出发。
他们走后驿守感慨,“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这个年过不好喽!”
两骑快马趁着夜色疾行,不畏寒不知倦,眼里只有目的地,完全没有发现路边的树后,数支弓箭已经对准他们,只待最佳的时机到来。
近了……
嗖嗖嗖!
数箭连发,每一支都正中目标,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在了树旁,而马蹄声却逐渐远去,马上骑士压根就不知道刚刚自己经历了什么。
“妈的,明明是仇人,为什么要救?”
“行了,只有需不需要,哪来恩仇。”
“就是没看出哪里需要。”
“小姐吩咐就是需要。”
几道黑影从更远一点的地方走来,发几句牢骚,把尸体拖到一边刨坑掩埋,稍稍清理,便快速离开。
在去往同一方向的另外一条路上,同样有两个骑士,但他们行商打扮,眼见天黑,便在小镇上的客栈停下,“老板,住店。”
“来啦,客官。”老板热情地来招呼。
镇子小,又是年节,压根就没客人,突然来了两个,当然要热情招待,至于吃年夜饭守岁,并不耽搁,再说也没赚钱重要。
伙计已经放假回家,老板亲自把两位客人迎到住处,一个劲儿道歉,说是只有热水,没有饭食,想吃东西最早也得初一正午了……怎么也得先拜年。
两位客人只说自己倒霉,耽搁了行程,赶不回老家,怨不得旁人,没吃的就没吃的,有地方挡风避寒,有口热水暖身就不错了。
两边互相体谅,老板送来热水,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客人就着热水吃了两张硬饼,之后也就睡了,谁也没做多余的事情。
大约一个时辰后,老板去而复返,这次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每个手里都有明晃晃的钢刀,在门外轻声唤了两声“客官”没人答应,便撬门入内,快速冲到床边,挥刀就砍。
噗噗噗……
他们只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竟然是剑尖穿了出来,诧异回头,几个黑衣蒙面的家伙上来一捂他们嘴巴,就给他们又拖了出去……想反抗来着,可惜已经没了力气。
床上个客人仍在熟睡,有个蒙面人不屑撇嘴,“就这还大内高手?”
“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另一个反问。
“呸,真想连他们一起杀了……”
“好了,先留他们一命……”
“真不知小姐怎么想的……”
“呵,此一时彼一时……”
两个人边说边清理,之后不留一点痕迹的退出去,其中一个这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一早就准备杀人,为什么不直接下毒?蒙汗药都搁了!”
我上哪儿知道去!
“可能是怕他们吃坏肚子。”
“……”
一行人退出客栈,消失在夜色中,远远的,似乎有人在说,“我的除夕夜啊……”
“我的饺子……”
是啊,今儿个除夕,晚上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饺子守岁,然后放鞭炮赶“年”。
但有许多人仍在路上,杀人的救人的送信儿的,然后有杀人的被救人的杀了,也有送信儿的被杀人的杀了,救人的不是什么人都救,也不是什么人都杀,杀与救都是有目的的,这一点跟杀人的与送信儿的差不多。
还有一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没法子过除夕了。
在京城这边,多数人家也是一样的情况,人不齐,就没了过节的感觉。
街上并不冷清,但来来往往都是在劳作的民壮,他们非但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还得在这边不停工作,但一想到这是为了保护家人安全,些许埋怨也变淡了,有的甚至还吆喝起了号子。
但终究没法与往年那十里灯火,满城星河相比,对了,还少了烟花。
以前必不可少,漫天花团,火树银花!
但夜已经很深,天上依旧冷冷清清,不见一朵火花窜起,直到某一刻某一处,砰地一声,瑰丽炫彩的花朵在空中绽放。
有人在城头看到,瞬间冷下脸来,“即刻去把放烟花的人抓来!”
已经下了禁令,怎么还有人敢无视,好大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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