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拜年的日子。
早上禁军换岗,士兵两相交错,拱手打揖,算是拜年,然后匆匆进入哨位,快步回去休息,情况特殊,一切从简。
左近的民壮看到了,有样学样,这样的方式很快流传,见面不管认不认识,只要是还没走过这个流程的便拱拱手,打个揖,提醒自己,也提醒大家,今儿个过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也有比较传统的,会冒险回家给二老双亲磕个头,这样的人还很多,人手少了急的监工跳脚,再三上报要求严惩。
百善孝为先,谁也不想做恶人,最后层层上报到钟成这里,他思索良久,也只是让把这些人的名字统计一下报到他这里,并没有任何惩罚的命令。
于是在这个上午,所有的忙碌难得缓了一缓,但也只是短短两三个时辰的一个上午,下午便加倍忙碌起来,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钟成立在城头,望着那来回奔走的三千胡骑,倍感憋屈,如果他手里有一支骑兵,不用像镇北军那样,比虎威军稍弱一点都行,他就能把这三千耀武扬威的混蛋一口吃掉。
但他手里没有,动用全城步卒去打,也不是没胜算,但那是在人家愿意和你拼命,打死不退一轮一轮向你冲锋的情况下……世上没有那样的傻子。
城外地势平坦、宽阔,骑兵可以纵横来去,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拿步卒去追纯粹做梦,若是追的急了,队形散乱,骑兵一个迂回冲锋,便不知有多少将士白白送命。
禁军还有骑卒,但关宁迟迟不派出来,显然是没把握吃掉这三千人,而且两人都清楚,属实没那个必要,真正危害京师安全的不是这三千胡骑,而是不日即到的胡人大军……不过这三千人是真恶心人。
以现在的禁军而言,能守不能攻,而胡人更擅骑战野战,既然这样,扬长避短成了唯一的选择,大家打一场攻城防御战。
无奈也是屈辱……
起码钟成是这样认为的。
关于昨晚的烟花,后半夜的时候其实已经很稀少了,倒不是说有嫌疑的人都被抓了,肃清了所有隐患,而是以那人的能力而言,查到这些已是极限,再多力有未及。
永宁城三十余万户,数百万人口,其中埋了多少隐患,谁也说不清楚,即便朝廷官员也未必全都可信,巡卫营顾城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想把这些人一一找出来清洗掉,仅仅一晚时间根本不可能,单靠一两个聪明人更不可能。
说到底,那人不过以这种方式引起朝廷重视,并提供了一条思路而已……他在梳理完那些人的情况后,总结出容易出问题的几个点:
第一,流商。尤其境外诸国过来的那些,其中以东海为最。倒也不能说明东海有谋大原之野心,此海上小国国力羸弱,一向以行商赚钱为主,素来没有争霸之心,也没那个实力,被有心人假冒的可能性较大。
第二,伪籍。其实伪造户籍伪冒户籍的现象一直存在,但只要无人追究,也就没人去管,而每三年一次的普查,更多时候也像是在走过场,只要塞些银子,小小不严的也就一抹而过了。甚至有些肯花大价钱的,伪籍可以变真籍……只是有许多人并未那样去做,可能是想着有天还要叶落归根。
第三,节点。想在城里呼应城外,方法无非那些,想办法打开城门,井水投毒,放火制造混乱……等等等等,想要以这些方式给守军造成麻烦,选点是很重要的,离得太远不成,路上容易暴露,离得太近也不成,一旦有防备很容易被驱赶,从而露出首尾的可能性也大。
除此之外,适合打地道的地方也不多,那又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工程,旷日持久,挖出的土方如何处理也是问题,先前那个农家小院是因为靠河,一点点填进去不会引人注意,但不是每一处都有这种便利条件,那就需要稍大一点的院子。
外面进来人,也需要大院子装,总不能过来一个往街上派一个,那和自寻死路没区别,必然有盛容他们的空间,积蓄够了差不多的力量再一涌而出……已经有胡人散布在城里了。
只要抓准这三点,剩下的事情只是逐一筛查而已,那就考验底下那些人的细心与工夫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钟成没有参与到其中,精力毕竟有限,但必要的防范还是做了,各个城门都增添了人手,加强了防御,防外也防内,甚至防内那部分更重一些。
饮食用水都有严格要求,圈起了专门的水井,特设了灶间,除了负责相应事情的人,外人一律不准靠近。
目前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如果那人仍旧上蹿下跳,也许还能带来新的提示……
城中某座小楼上,有人和他想着差不多的事情,当然,立场不同视角也便不同,也因此有些入神,漂亮婢女进来许久都没发觉,还是婢女等不及,出声才有反应,“先生?”
中年人醒神,扭头看她,从她脸上看不到多少好消息,“昨晚损失如何?”
“一共八处据点被查,除谢老板一家不及逃走被抓,其他人都已转移别处,暂时安全,就是、就是财帛损失巨大,几处密库被洗劫一空,那本是您用来抢占市场的资本,现在十去五六……”婢女委实说不下去了,每多说一句,感觉心肝都在疼。
中年人叹口气,“也就是说这笔买卖赔了。”
婢女忙安慰道,“算上在胡人那里赚来的,其实要比前两年多了三四成盈余……您不一直在说,买卖没有稳赚不赔的,何况咱们已经赚了。”
“话倒不假,但对买卖人而言……赚的少就是赔。”中年人眉头一挑,“何况这次咱们是被抢了!没入官库无话可说,咱们算计人家,人家拿咱钱财天经地义,但……呼,他凭什么趁火打劫!”
婢女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一时不敢接话。
中年人缓了缓,“可曾查出东西转移去了何处?”
“只知道其中少少一部分已经进了统领府,想要拿回来有些困难。”婢女只捡能听的说。
“那点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每年送给大原官员通关的礼物都不止这些。”中年人想知道的是,“其它东西都去了哪儿?”
“小杂货铺,他们以前居住的小院都翻过了,并没有存在那里。”婢女犹豫一下,“昨晚派去追踪的人一个也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用想了,肯定都被处理掉了,不要忘了,他们的专业是这个。”中年人缓了口气,“罢了罢了,此时再说这些徒惹气生,如何止损回本才是当务之急。”
婢女气不过,“就这么算了?”
“事有轻重缓急,要收拾他也得等到这次大战之后。”中年人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婢女却仍不放心,“万一他再出来与我们做对呢?这人每次都能咬中要害,不得不除。”
“人手不够。”中年人看她一眼,“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并不是一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搬走那么多财物,并不是他控制那些城狐社鼠能做到的,还有一股力量在任他驱使……别说现在这点人手未见得能收拾掉那些一直潜在暗处的人,就是力量足够,也不能把力量消耗在这上面,不然真可能血本无归。”
“先生……”婢女犹豫一下仍是道,“胡人对我们并不信任,偷偷安排人手进来不说,地道都挖了,显然早有准备,即便没有咱们出手,多半也能做成他们想做的事情,咱们不如、不如保存力量,把被截去的财物都拿回来。”
“呵呵,你还是年轻,盟友之间何来信任一说?无非是利益相同时各取所需,在一起做交易而已。”中年人并不以此为意,“胡人派人进来才正常,奇袭一国京师是多大事情,若完全寄希望于外人,他们早该亡族灭种了,反过来说,这样愚蠢的人也不适合当盟友。”
婢女被说服了,但还是纠结那些被劫去的东西,“我就是气不过,白白便宜了那种人。”
“浑水摸鱼,趁火打劫,那也是本事。该黑则黑,绝不犹豫观望,也是做买卖的好心性,可惜不姓寒,不然我倒是想培养培养他。”中年人可能真起了惜才之意,“唉,可惜了。”
“他那种人有什么可惜的。”婢女意见很大。
“你不懂,心黑手狠,平时装的像绵羊,这才是一个成功人士应有的潜质,但没人教他,难免装的没那么像,总是不经意显露锋芒……好了好了不说他。”
看婢女似乎不太喜欢聊那个人,中年人转去她喜欢的话题,“其实想回本也不是没办法,原人不是在城内大搜捕么,只要那些胡人都被抓了,咱们不就可以坐地起价了?”
婢女眼睛一亮,中年人却又补了一句,“当然,前提是咱们得有开价的能力。”
婢女扁嘴,说来说去又回来了,还不是给保存实力背书,但有句话是对的……这就是盟友之间的相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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