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郑晚瑶靠在窗边的背影,素练半跪下道:“陛下慧眼如炬,齐国阴谋确实明显,是属下失察。”
“这原也怨不得你。”郑晚瑶想起首次赴宴齐国时的种种明枪暗箭,不由眯起眼睛:“他那些阴毒手段,自然防不胜防。”
素练恭敬道:“是,属下今后会加强防范。”
她退下后,郑晚瑶索性倚靠窗台,看着边地的大漠孤烟与长河红日。
一刻钟不到,门外又有人请示。
“进来。”
“末将见过陛下。”陈厉娴熟地欠身行礼,口吻却有些不忿:“陛下,齐国那边的人来报,说是轩公崩逝,按当地风俗人人都要到场,是以无法出兵增援。”
说着,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这分明就是借口!齐国那帮狼心狗肺之徒,一开始还是陛下您出兵相助,才扭转了他们与燕国的战局,谁想竟遇上一帮过河拆桥的!”
这般行径倒也在郑晚瑶意料之中,她抬手:“你先起来吧。”
“齐栎就是这个德行,当然不安好心。”
两国结盟打一开始就没有半分情谊,只为利益而已。
陈厉还是有几分迟疑:“那依陛下的意思,眼下我军……?”
“前几日打得太猛,不管是将士还是兵马都需要休整几日,粮草供应也需要时间。若燕国未来进犯,这几天也别再挑起争端,一切听朕号令。”
陈厉恭恭敬敬地垂首:“末将遵命。”
郑晚瑶想了想,又给已经在寻宝路上的卫渊和十五写了一封书信。
“十五日之内若未寻见,不必久留,速回边地支援。”
虽然有火药助战,但那毕竟是消耗品,魏宜兰制作起来也需要时间。
兵马越多,总是越保险的。
很快,两军偃旗息鼓,战场上难得归于平静,郑、燕两国谁也没率先动作。
然而人人皆知,短暂的宁寂,预兆着日后更加汹涌的腥风血雨。
是夜,月明星稀,边地的风格外冷冽。
帐子里,郑晚瑶唤道:“外头当值的是谁?进来,朕有事要吩咐。”
“陛下叫你呢,快进去。”巡逻的士兵朝守帐男子抬了抬下巴。
“是。”
青年男人撩了帘帐,转身踏入。
谁都没有在意,只以为他是一届寻常士兵,然而帐子一拉,他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冷出尘的面容。
若是旁人瞧见必定会惊叫出声——
是对外早已斩首示众的夏玄策。
账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郑晚瑶亲自添了一盏灯:“太傅请坐。”
夏玄策缓缓道:“谢陛下。”
甲胄被他穿出锦衣华服的温润,只是他一身清癯骨肉,如今实际上已经有些不太撑得起沉重兵甲。
郑晚瑶在他对面坐下:“营中一切从简,太傅可还住得惯?”
“既然是来为陛下效力,便没有那些挑剔。”
军营的环境的确和咸阳不能相提并论,但夏玄策意外适应的不错。
也许只身在府邸里待得太久,终于重见天日,连边地带着沙土的风都觉得与众不同,是郑晚瑶给了他这股勇气。
他抬眸道:“今日已是休整的第三日,陛下有何打算?”
“如今的情形,太傅也看到了,箭在弦上,只是何时发出的问题。”
“火药虽然威力甚猛,但毕竟数量有限。我已传书给卫渊和十五等他们回来再行开战。至于那帮‘鬼兵’……”
说到真正令人头痛的地方,郑晚瑶沉吟片刻。
“我也已经传信给游珩,他是巫族后裔,想来多少能帮衬些许。”
夏玄策若有所思,琥珀色的瞳仁在昏黄光线下愈发显温润。
“微臣近日亲眼见过鬼兵,他们勇猛胜于一般的傀儡,光是游氏兄弟二人,恐怕一时也不能化解。”
“微臣翻遍古籍,发现傀儡一物至阴至邪,还需用至纯至阳之水破之。只是,非巫族人士不能炼就。”
郑晚瑶认真思索道:“至阳之水?”
“正是。”夏玄策略一颔首,敛袖将记忆中的炼化之方写下。
接过一看,满满当当一页纸,竟是一个错字没有。
郑晚瑶将纸页卷起收好:“太傅有心,游珩他们很快便会赶到,届时还请太傅亲临指教一二。”
少女大半张脸在朦胧火光下,愈显出艳丽逼人。
“陛下言重,臣自当尽心竭力。”夏玄策垂眸敛眉。
……
边地这边,人人打着十二分精神,卫渊和十五也没放松警惕,一路风餐露宿,力求速达。
翌日晨起,郑晚瑶便收到了他们的好消息。
飞鸽传书,上头是卫渊清俊端正的字迹,一如其人。
“不负所托,寻得宝藏,此地宝物之多,富可敌一国之力,是否携之回国,恭请陛下示下。”
短短几句话,却让郑晚瑶难得松了口气。
陈厉疑惑道:“是什么好消息,叫陛下眉头舒展?”
大喜事没什么好避讳的,郑晚瑶直接将信笺递了过去:“你瞧瞧看。”
陈厉打眼一扫,比郑晚瑶还要激动,声音不由高了几个度。
“确实是好消息……!”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轻咳两声收敛声息。
郑晚瑶也笑了笑,这对眼下正需帮助的郑国军队来说,便如久旱逢甘霖,实在是莫大之喜。
“此事先不要声张,待他们回来了再传令下去。”
嘱咐完毕,郑晚瑶蘸墨提笔,许是心情舒畅之故,她书写起来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几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先用钱财多多招兵买马,小心押送粮草辎重,再尽快赶回。”
信鸽振翅飞去,有了可靠的助力,便不必再如此束手束脚。
郑晚瑶回过身来:“如今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挑几个机灵的人,去燕国城门口,想法子激怒他们,以求速战速决。”
陈厉深知再往下拖就要入冬,那时交战便会更加吃力,于是连忙照做。
“属下领命!”
很快,他从营中选了一干分外高大威武、嘴皮子又利索的兵士,在燕国城门口谈笑风生,极劲冷嘲热讽之能事。
“都说燕国士兵有血性,我看却不见得,休息几日便罢了,怎么一直躲在城中,不敢出来呀?”
“你也是白问,还能为什么?被咱们打怕了呗!”
“若是条汉子,便出来决一死战,畏畏缩缩地做乌龟,那里有半点男子气概?便是我们郑国的悍妇也比你们有劲儿些!”
说着,他们还不时用兵器敲打燕国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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