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一号儿美少年吃了瘪,二号美少年把他一拉,瞥了眼那叫绯的少年道。“莫要理他!装清高,不过是个卖屁股的小儿,还当自个儿是贵人呢!”
“哎哎哎,绯可不就是贵人么?听闻他家可是显赫过的,只不过,那是百十年前了,哈哈哈哈……”
“哎哟,奴见过贵人……”
“哈哈哈哈……”
……
没有理会这几个戏谑他的少年,绯大步走下了石亭,差点儿和亭下的叶子仪撞个满怀。
见到这少年的面容,叶子仪稍稍有些吃惊,再看他满身的冷清无欲的模样,她越发觉得像公子成了。
绯淡淡地瞟了叶子仪一眼,从她身旁走过,大步走向一旁的梅林,叶子仪看了眼上头依旧嘻笑的少年们,转身便向着绯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拔开丛丛白梅,梅林深处,一个瘦削的身影背着双手仰望着树梢的梅花,那偶尔传来的抽咽叹息声,却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梅花香自苦寒来,若要顶立人上,必得要受常人不能承受之苦,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辱,你的志向,不在与贵人的皮肉相交之间吧?生成这副模样,想是也有许多辛酸。”叶子仪在离那少年一丈处站定,她语调不疾不缓,却是有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叫绯的少年抬袖擦了擦泪,慢慢转身红着眼看向叶子仪,那一双眼波光潋滟,黑亮得如同星河,真真是美到了极致,让人一见难忘。
虽然每天都和公子成这样的人物朝夕相对,叶子仪还是被这少年惊艳到了,她实在想像不到,才十四五岁便如此绝色的少年,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弄不好又是个祸国殃民的蓝颜祸水啊!
少年绯见到叶子仪眼中的痴迷,脸色一冷,沉着脸自她身侧走过,理也没理会她,叶子仪回过神,眼看那少年走远了,她略略提高了声音道。
“喂!若是不愿再虚耗青春,便去投靠陈人越人吧!他是我故交好友,你去了,提阿叶的名号便是!”
叶子仪也不知道那少年听没听见她的话,正想感叹一番,忽然省起自个儿是路痴的事来,赶紧快步跟上了那少年的身影,小跑着出了白梅林。
……
公子辟府中的这一场宴席,本就是打着赏花议论时事的名义,十几个王孙公子听罢了钟磬之音,论够了时事,已是近一个时辰了,丝竹声起,有执花的侍女上殿撤换了杯盘,专门有人到了亭中传唤叶子仪与那几个少年。
少年们排作一行,叶子仪被排在末尾,跟着那领路的侍女被带入了殿中,侍候各自的主人。
叶子仪与少年们被带到门口,便就站在左侧的大门旁等候,与他们一同入内的,还有十几个装扮艳丽的少女,这些少女都低着头站在了门口右侧的位置,十分的规矩。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眼睛都在少年少女们身上打转,只有少数几个注意到了生得“与众不同”的叶子仪,见她坐到了公子成身后,都是忍不住朝她多打量了几眼。
随着这些少年少女入座,绵绵的丝竹乐声响起,一队穿着薄纱的舞姬步入殿中,舞姬们随着乐声挥袖旋转,翩翩起舞,那妖娆娇媚的舞步,看得不少王孙都直了眼。
叶子仪从前在电视里早看腻了歌舞表演,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闲来无事,她不由望向外面阴云渐密的天空,唇角略扬了扬。
就要下雨了呢,看来这个风头,她是得出一出了。
“斟酒。”公子成沉靡的声音响起,惊了叶子仪一跳。
“是。”膝行到公子成的木几边,叶子仪敛容捥袖,执起酒簋中的长勺,左手扶着右手小臂,往公子成的黑漆耳杯中添了一勺酒。
浅绿色的酒水注入黑色的漆杯中,莹莹绿色立时化成了一片深沉的静潭,水面映着公子成俊美的容颜,那影子摇摇晃晃,如诗如画,却是激不起叶子仪心上一点波澜。
公子成抿了口酒,低声道。“阿叶。”
“是。”叶子仪低头应了,直是一阵心慌。公子成这口气不善,怎么听都不像有好事的样子,她也没干什么呀,难道是和卓老头儿打赌的事让他知道了?不会这么快吧?
“你又做了什么?”公子成眯了眯眼,冷冷地看着貌似老实,却低着头两眼骨碌骨碌直转的叶子仪,忽然有些头痛。
“这个……”叶子仪绞着衣袖,一脸为难地瞄了公子成一眼,小小声道。“刚才在外头,他们都笑我丑,我说我有才,被个老丈听去了,那他就问我有什么才嘛,我说我懂数术,知天气,那个……”叶子仪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全跟公子成交代了,遂抬眼瞄了他几眼。
“说!”公子成端坐着,夹了块鹿肉慢慢嚼着,神情淡淡地,看也不看一径偷瞄他的叶子仪。
“我……我一不小心,跟他打了个赌……”叶子仪有点儿担心,想起临出门时公子成警告他的话,不由吞了吞口水。
公子成眸光一动,盯向叶子仪道。“那人什么模样?打的什么赌?”
叶子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胳膊一痛,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扯,立时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哈哈哈哈,子瞻,你这个童男是犯了什么错啊?至于得这样不快?若是不喜,送与我吧,我替你教训了他!”坐在公子成旁边席位的一个肥胖男子油手抓着叶子仪的胳膊,狞笑着看了眼惊恐的叶子仪,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
这人……是个虐待狂?
叶子仪从那人眼神中读出了杀意和即将可以折磨弱小的快活,这个人是想折磨她取乐!而且,还很期待?
想到这里,叶子仪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她满眼乞求地望着公子成,却发觉公子成根本没在看她!
僵持了一会儿,那肥胖男子见公子成没有说话,大笑了两声,拖着叶子仪便往身边拉去,叶子仪吓得魂儿都飞了,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侧身抓住了公子成的袍角,死死地拽住,直拽得那锦袍发出了撕裂声也没撒手。
叶子仪向着公子成探着身子,哀声道。“公子,是长生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公子不要舍弃长生!长生对公子的心意,有如日月,天地可鉴啊!”
这一声哀号,惊得那胖子下意识地松了手劲儿,叶子仪趁机快速地爬向公子成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跟个泪人儿相似。
“公子,公子别不要我,呜……我不离开公子,就不离开!”叶子仪死里逃生,悬在嗓子眼儿的小心脏,终于在抱住公子成大腿那一刻落了地,吓得眼泪鼻泣都出来了,真是好不伤心,谁还会怀疑她刚才那番情话是真是假?
正巧这时乐舞停了下来,叶子仪的那番耍赖告白清清楚楚地在厅中回荡,与宴的宾客都觉着有趣,纷纷放下杯盏,瞧起热闹来。
“闹够了没有!”公子成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冷地道。“回去领罚。”
“是!”叶子仪如个小猫儿一般抬起小脸儿,对着公子成眨了眨哭得微肿的大眼,一脸的乖巧顺从。
“若有再犯,决不轻饶。”公子成盯了叶子仪一眼,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皱眉。
“我知道了。”叶子仪嘟着小嘴儿,萎靡着低下头去,小脸儿贴在公子成膝头,抿了抿唇,她小小声地,极不情愿地道。“多谢公子相救。”
这有如叹息的道谢声一出,公子成摩挲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伏在膝头的小小身影,再没有开口。
“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个少年的声音道。“真下雨了?”
下雨了吗……下雨了?!
叶子仪‘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抻长了脖子看向大殿门口,公子成的座位靠近首位,离殿门有些远,叶子仪看不真切,她向前面倾了倾身子,一眼瞥见那胖子不善的眼神儿,吓得又趴回公子成腿上,半天没敢起来。
“你与人赌的,便是这雨么?”公子成见叶子仪偷偷摸摸的抬起头点了点,招过身后的一个青衣侍卫道。“去看看雨势如何。”
那侍卫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禀道。“公子,细雨落地无声,无碍出行。”
“嗯。”公子成点点头,转眸看向伏在他膝头,明显松了口气的叶子仪,对那青衣侍卫道。“去打听打听,这小儿刚才与何人作赌了,赌了什么。”
“是。”青衣侍卫领命去了,更多的人也向着公子成与叶子仪的方向看来。
众人之中,那个叫绯的少年坐在公子姣身侧,执着青铜勺的手一顿,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叶子仪的方向,转而垂下眼眸,低头沉思起来。
大殿内,人们都开始好奇起叶子仪的身份来,而能够预测晴雨,懂数术,痴恋着公子成的少年的事,在与宴的宾客间慢慢传扬开来。
众人正议论纷纷时,外头有侍人碎步走了进来,在公子辟耳边说了些什么,公子辟看了公子成和叶子仪这边一眼,打发那侍人向着公子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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