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离开后,梁倩本来不觉有多不舍得,直到看到屋子里未整理好的被褥,桌案上还放着陆深昨晚记账时喝茶的杯子。
一种怅然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卧室,见两个小家伙睡得很香,便抱到床上一起休息。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爸爸已经离开家奔向远方,依恋地依偎在她身边,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填满了梁倩心中的空落。
十天后,陆深邮信过来了。
大城市里有些家庭已经用上座机,但还没有在小镇上普及,只有那些很有钱的人家才会买一个在家里。
送信来邮递员骑着绿皮自行车。来去匆匆,一封信夹在院子门缝里就赶去送下一封信了。
梁倩小心翼翼地将盖了邮戳的邮票撕下来,抽出信纸,迎面一句“寄吾妻”,下面飘逸潇洒的字洋洋洒洒写了半面纸。
梁倩心中一烫,细细读了一遍。
信中除了前面汇报了几句现在的状况,后面都是嘱咐梁倩注意保暖,好好吃饭之类的话。
得知他已经平安抵达,洪正平给他分配了一个单间的员工宿舍,梁倩放下心来。
决定给他回信。
拿起笔的时候不知道要写什么,便写了两个宝宝最近发生的趣事,写了些家常事,对了,最近还发生一件大事。
孙奶奶生了场病,迟迟不见好,孙寿元将奶奶接到了镇上的医院医治,因为孙爷爷摔断后行走不便,也一同接了过来。
其实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孙奶奶跟廖芳处久了,说不定有一天就会认她这个孙媳妇了。
写着写着,梁倩才发现自己写了许多,快写满一张信封纸了。
停笔,折叠好收进信封里,趁着两个孩子刚奶完睡下,赶去最近的邮局寄信。
吃完午饭,梁倩让如月在家看顾一下熟睡的孩子们,买了些水果去医院。
孙奶奶的病不算严重,但任何病痛对老人家而言都是危险的,在孙寿元和廖芳的坚持下,让她在医院治好才回家。
去的时候廖芳也在,孙寿元干活忙,平时的三餐都是她做了给孙奶奶做。
廖芳照顾得尽心尽力,饶是孙奶奶对她素来不喜冷脸也少了,见到梁倩进来,露出一点笑,然后拉着梁倩聊天。
梁倩便陪着老人家聊了许久,不忘给廖芳说好话,告诉孙奶奶孙寿元结婚之后有人照顾,人胖了一圈,可见过得舒心。
孙奶奶哼了一声:“我那孙子年轻,有吃有喝怎么能不胖,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梁倩悄悄看了廖芳一眼,廖芳没有生气,好脾气地将碗筷收拾好,然后端来热水给孙奶奶喝。
她不善言辞,孙奶奶接过搪瓷杯,朝梁倩道:“闷葫芦。”
梁倩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朝隔壁病床的女人道:“二号床,你家人什么时候来缴费?不给钱我们医院不能给你提供药物和病床啊。”
“对不住啊,那我不住院了,可以吗?”小心翼翼的声音。
“可以,但你需要将昨天的住院费交了。”
梁倩回头看去,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姐,粗眉厚唇,很瘦,脸颊微微凹陷。
模样很普通,属于混进人群里认不出的长相,穿着老旧布衫,黑布鞋,一双破了洞的乌色布鞋放在床边,一 头长至臀部的粗辫子,掺杂着好几根银丝。
明明年纪不大,但是她的神态很沧桑,好似布满一层岁月苦痛堆积起来的尘土,没有生机,眼神无光。
她的嘴巴嚅动半响,问:“那我能不能回家拿钱啊……”
护士看一眼她的腿,皱眉:“你的腿折了,没法儿走路,万一半路摔了岂不是伤得更重,还是让你家人来交钱吧。”
大姐沉默许久,神色落了下去。
护士怀疑道:“你不会没有亲人在这边吧?”
话音刚落,一个年纪轻些的女人走进来,先用嫌恶的眼神瞥一眼大姐,像在看一个累赘包袱,道:“我是她弟媳,要交多少钱啊?”
护士报了个数,女人满脸不高兴地掏出钱,道:“还要住多少天啊,我家没钱养外人。”
护士:“她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骨折了,等会儿我们给她打石膏,得观察一周。”
女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恨恨地剜了大姐一眼,扭身就走了。
护士收了钱也离开了。
梁倩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拧了拧眉:“态度不好就算了,怎么连吃的不给病人送?”
大姐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孙奶奶这边刚吃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饭菜香,她咽了咽口水,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咕咕声。
梁倩隔得远都听见了,再看去却见大姐缩进了被子里。
心生不忍,梁倩跟孙奶奶说了一声,下楼买了一份馄饨,放到那个大姐的床头柜上,道:“大姐,不吃东西病好得慢,你先吃点吧。”
大姐惊愕地看着她。
见对方衣着整洁柔软,生得白净美丽,说出的话更是温和有礼。不由得自惭形秽。
忙摆摆手,脸涨得通红:“不不不……不麻烦你。”
“没事儿,买都买了,你就吃吧。”
孙奶奶也道:“吃吧吃吧,你昨天晚上被送过来到现在啥都没吃,我这里有苹果,你拿去吃。”
大姐还想拒绝,梁倩不等她说话,放下馄饨道:“孙奶奶我得回家了,孩子们在家里我不放心。”
孙奶奶:“哎哟,那你快回去。”
之后几天梁倩有空便去医院看一看孙奶奶,她发现那个大姐一直没人看顾,有时候吃饭得麻烦护士买了送来,护士工作忙,有空才能给她买,没空的话大姐就得饿大半天肚子。
梁倩见不得别人受这些不必要的苦,索性每次去的时候都在楼下买一碗馄饨或者米粉带上去。
大姐是个实心肠,发现每次都拒绝不了,竟然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家的钥匙,将家地址告诉梁倩,道:“床垫下有一个布袋子,里面存着钱,你别拿自己的钱买吃的给我了。”
梁倩哭笑不得,将钥匙塞还回去,道:“就几块钱的事,你别这么大压力。”
处久了,知道大姐姓冯,叫冯谷兰,她是个寡妇,公婆早年去世后,一个人住在丈夫留下来的屋子里,之前在工厂当女工,因为年纪上去了手脚不比年轻人,被裁员了。
没有经济收入后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只能捡点瓶子拿去卖,有时候弟弟会接济她,久而久之惹得弟媳妇心生不满,闹了好几次。
所以冯谷兰平时不敢麻烦弟弟,这次实在没办法了,才叫弟弟来帮缴费。
冯谷兰哀哀地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我丈夫还在……”
梁倩唏嘘,转头看到孙奶奶眼眶通红。
老人颇有感触,想到寿元。
寿元何尝不是面临着冯谷兰的境地呢,无父无母,爷爷奶奶迟早要走在他前面,等到那时,除了妻子孩子,还有谁能照顾寿元。
孙奶奶道:“所以我才逼着他娶个能生的媳妇,没有孩子,以后谁养他啊。”
冯谷兰眼神一动,向来木然的眼里有些湿润了,她伸手压了压胸口,好似疼痛难忍。
“怎么了?”梁倩担忧道。
过了好一会儿,冯谷兰摇摇头道:“孩子没法一直陪着的,如果我男人还在,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一定是他。”
孙奶奶似有所动,不一会儿廖芳照常送饭来,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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